第003章 信中有言

    「終於捨得將引氣決燒掉了？很好，拿得起放得下，身外之物，沒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今後還會有很多東西難以割捨，希望你能在三息之內做出決斷，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到這時才看到這封信。」

    蕭牧臉色微微一紅。

    「你果然還是想要去外面的天下闖蕩，也罷，反正也沒有人能夠阻攔你什麼了，只不過，在離開前，要將所有的事情處理好，李家村救了你一條命，你報恩十年，要懂得善始善終，只有那樣方才走的灑脫，沒有牽絆，沒有束縛。」

    「你生有異相，被人排斥不可避免，奚落嘲諷只是小事，甚至會遭驅逐，遭迫害，你要知道，這個世道，遠沒有李家村這裏這般純淨，表現平平，受人欺負，精才絕艷，惹人嫉妒，人心難測，世事難料，其中分寸，還需你自己拿捏。」

    「關於你的身世，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母親的死與你無關，在這方面別有壓力，現在的你無父無母，孑然一身，更不應有包袱，既然決定行走天下，就要做好承受所有不如意的心理準備，沒有匹配的力量，別去耽誤旁人，記住，如果有人願意與你為伴，你就要有絕對的實力保護彼此，如果不行，果斷拒絕，也不要日後後悔。」

    「引氣決只是最初級的法決，當然也是最重要最根本的，我讓你苦修十年，自有道理，不過從現在開始，引氣便告於段落，現在你放下書信，到你母親的墳前十步的距離，地下三尺處，有我留給你的遺物，拿上後，再看下面的內容。」

    蕭牧很聽話的將信疊好放進懷裏，他有些激動，隱隱覺得父親會留給自己一件寶貝，一件闖蕩天下無往不利的寶貝。

    在拿到這封信時，昔日對父親僅有的一絲怨念也徹底煙消雲散，至少他心裏有自己這個兒子，這對蕭牧來說，便足夠了。

    天色擦黑，濃郁的飯香瀰漫在空氣中，蕭牧打開房門，香氣撲面而來，他緩步朝着村口走去，沿途看着兩旁燈火通明的人家，不時傳來爽朗的笑聲，他神色一暗，沒有人知道生性樂觀的蕭牧最怕的其實就是這最簡單的東西，他能在大山中徒手與畜生搏命，能一個人挑翻二十餘同齡人，他有着與年齡與外表不符的強悍，卻獨獨有這唯一一個弱點，他很怕孤獨，當所有人都沉浸在家的歡樂中時，蕭牧卻不得不一個人守着空蕩蕩的屋子，與兩塊不會說話的牌位。

    所以他必須離開這裏，哪怕所有人對他像家人一樣親切，可那種感覺終歸是不一樣的。若不是與父親有着十年之約，他恐怕早已離開了，所幸的是，十年馬上就要到了。

    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蕭牧出了村子，接着，他身子悄然弓起，身形猛的一躍，如一隻歸山猛虎，刷刷刷，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孤獨的小墳，安靜的躺在村西頭十幾里外，這裏無人打擾，遠離塵囂，蕭牧每次來這裏，都會感到格外的放鬆，這是他第一次晚上來這裏，興許會是很長一段時間最後一次來這裏，只刻有「愛妻之墓」四個字的石碑，像是最忠誠的衛士，守護着這裏。

    蕭牧沒急着尋找信中所說之物，而是在墓前跪了下來，像往常一樣磕了三個頭。

    「娘！孩兒要離開這裏了，到曾經您和父親生活的世界看看，以後不能常來看你，還望您能夠原諒……」

    夜色幽幽，山風習習，如囈語般訴說了許久許久，沒有人回應，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被風卷着，迴蕩在寂靜的夜裏。

    ……

    蕭牧回到家裏已經是子時，村里早已漆黑一片，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規矩，在李家村從來都不會打破，蕭牧在這方面，倒是無人問津，此刻他坐在桌旁，然後盯着桌上一柄漆黑木劍發起呆來。

    木劍七尺長，兩指寬，通體漆黑，質感輕巧，劍刃很薄，看起來稍稍用力便會夭折，蕭牧很小心很謹慎，才將它從土裏挖出來。

    就是這把木劍，也僅僅是一把木劍，蕭牧從墓前帶回到家裏，一路如同做夢一般，他之前想過很多，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把其貌不揚，甚至有些磕磣的漆黑木劍。

    這就是父親神神秘秘留下的寶貝？

    這不是三歲孩童的玩具嗎？

    蕭牧實在研究不透這當中的門道，乾脆把信拿出來，看看父親裏面還說了些什麼。

    「是不是很失望？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這把木劍輩分可比你大多了，他是我的老夥計，曾經我們一起修行，一起成長，一起認識了你的母親，一起浴血奮戰，一起度過了無數光陰，可現在，他已經孤獨了十六載，是我配不上他，今天將他傳於你，希望你能待他如初，成為你的左膀右臂，有朝一日，揚名天下。」

    蕭牧心中一驚，怎麼突然覺得父親話風轉變如此之快，是因為他？蕭牧注意到父親信中是「他」不是「它」，他之前認為是筆誤，現在卻感覺父親是有意為之，他是真的將這把木劍當成一個人了。

    可是，這怎麼可能？

    蕭牧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樂了，他兀自搖了搖頭，繼續看下去。

    「從現在起，劍不離身，這個世道，有劍才能走遍天下，這把木劍就是你的第二生命，萬萬不可捨棄，你須用心得到他的認可，他方可指引你前行。最後，切記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關於這把劍的一切，在外人眼裏，他只是一截破爛木頭，一把一折便斷，不值一提的玩具而已。」

    「去吧，去喚醒他！」

    這封信到此為止，蕭牧將皮紙翻轉過來，也再沒找到一個字跡，他微微有些失落，父親只是交代了一些事情，卻沒有關心他是否過得快樂，是否長高了多少。

    蕭牧或許是心中太過委屈，以至於忘了這封信本就是有來無回的。

    蕭牧猶豫了少許，還是重新將火盆點燃，將皮紙扔了進入。

    看着皮紙最終化為灰燼，他將視線落到安靜躺在桌上的漆黑木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