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斜斜的掛在半空,秋風嗚咽着吹過了正在熊熊燃燒着的半片殘帆,火星四處飛濺。
周寧在空中舒展了一下身體,輕盈的落在了星津橋的欄杆上面,緊接着身後傳來了沉重的撞擊聲,巨大的樓船撞在了天津橋的橋沿上,隨後桅杆斷折,船樓的頂端硬生生的被削去了一半,這艘大到不像話的巨船帶着熊熊的火光,也隨之傾頹,側翻進洛河裏,河面上隨之露出大大的漩渦。
四人先後落在了橋頭,杜十三領頭向遠處的房舍處射去,迅速的說道:「這裏並非久留之地,根據我的消息,至少還有以上官龍為首的五批敵手在尋找你們的蹤跡。」
「還有五批人?」聽說這個,寇仲愣了片刻。
徐子陵一邊沿着房舍狂奔,一邊淡淡的道:「現在我們奔跑的方向暫時沒有強敵。」
「唔。前方的玉樹坊是洛陽幫的地盤,我們要想辦法繞過去。」杜十三苦笑道。周寧同樣是苦笑,對方既已下了決定要對他們動手,當然不能只在一個地方圍堵他們,做做樣子,以天街為主要目標,其餘屬於洛陽幫的許多個坊市也到處都是對方的忍受。無論如何,這個傍晚都會是最熱鬧的一次狂歡。對於周寧三人來說,如何見到第二天的太陽,已經成了他們最奢望的事情。
沿着天街疾奔,繞過了玉樹坊,前面的街頭開始有了人流。
杜十三一邊狂奔,一邊說道,「仲道今次好大的手筆,說不得就把匈奴和蒙元得罪的很了,匈奴先不說,里赤媚的師傅正是蒙古第一猛將擴廓,若不是他現在正在西北塞外跟岳飛對峙,單單擴廓一人就可讓我們無比頭疼。」
周寧亦是苦笑,說道:「杜兄不知,赫連勃勃正是彌勒教教主竺法慶的弟子,早在揚州,我就把彌勒教得罪得狠了,前日又在曼清院揍了竺雷音,大掃了彌勒教的面子,大活彌勒竺法慶也親自出手,攔途想要致我們於死地。」
杜十三一震道:「竺法慶?「
周寧嘆道:「不是他還有誰?這胖大和尚強的有些離譜。一身魔功已到了超凡脫俗的地步。」
杜十三瞪大眼睛瞧了他好半晌後,搖頭道:「說來也怪了,竺法慶出了名的出手不留活口,為何竟會留下了你們的性命?」
寇仲冷哼一聲,沉聲道:「那就要比真本領才行。我承認單打獨鬥絕非他的對手,但三個人合起來,哪怕是竺法慶也奈可不了我們。」
杜牧吁出一口氣,嘆道:「若非親眼看見,我當真是難以相信,僅僅幾個月前你們還是不通武功的普通人。」
說着望向了周寧,「仲道,有一句話我想問,東西究竟是不是你們偷的?」
周寧首次生出無法對他說謊的感覺,和寇徐二人對望了眼,見他們點了點頭,淡淡的道:「正是我們下的手,不過那和氏璧……已經被我們砸碎了。」
「砸碎了?」杜牧先是震驚,隨後哈哈一笑,「趙氏有和璧。天下無不傳。秦人來求巿。厥價徒空言,敢毀去這天下第一的至寶,三位實在是有種,我杜牧服了。」
周寧有些意外的望向了杜牧,問道:「杜兄這便信了?」
杜牧望了周寧一眼,笑道:「我杜牧交朋友向來推誠守正,委曲含宏,無私意猜疑之弊。從你口中說出來的,我自然是信的。」
寇仲豎起拇指讚賞的道:「杜牧果是好漢子,找個機會好好喝上一杯。我大哥並沒有說謊,和氏璧真的被我們砸了,不過我大哥只向杜兄說實話,對外則是堅持不認的,還望杜兄包涵一二。」
杜牧點頭表示了解,旋又有些訝異的望向徐子陵,問道:「陵少在想什麼?為何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
徐子陵皺起眉頭,說道:「我在想僧王法明此人,方才此人給我的感覺,他似乎看上了師妃暄,而法明和四大神僧似乎隱有角力,不知是否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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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訝道:「難得陵少感覺那麼敏銳。不錯,不過了空生性恬淡,否則角力的便不是四大神僧和法明了,他們的角力始於法明以僧王的法權,任命假和尚薛懷義為白馬寺住持,現今佛門尚有不少反對法明的勢力,不過被他以雷霆手段肅清了不少。慈航靜齋派了師妃暄下山,除去為天下蒼生撥亂反正之外,還為得是看看能否回天有術,而此正為法明任命薛懷義的本意。法明此人魅力非凡,對師妃暄早有覬覦之心,若是能征服師妃暄作他修歡喜禪的對象,不但可在禪功上作突破,慈航靜齋勢必聲譽掃地。」
周寧聽得目瞪口呆,若不是杜牧說給他聽,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默默無聞的法明,居然有這樣的野心。
杜牧淡淡的道:「師妃暄今次選擇退走,除去怕婠婠趁機偷襲之外,未嘗沒有提防法明的心思,現在這個世道,佛門和道門同樣混亂得一塌糊塗,即互相爭鬥,又內部傾軋。宮廷內的政治亦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的,現今洛陽城整個形勢錯綜複雜。唯一辦法是見步行步,摸着石頭過河,隨機應變。明天國宴,若是你參與,可試着向邵元節示好,邵元節是個異類。說不定便能借到勢。」
他們說着這些話的時候,距離他們所在位置不遠的地方,上百名洛陽幫的成員從路上過來,一撥撥的持刀持劍的人帶着殺氣洶湧而去。
四人有些駭然的轉過了一個街角,鑽進一個小巷子的時候,陡然聽得有嘈雜喧鬮的聲音傳過來。
「在那裏——」
在朦朧的黑暗中,遠遠的有人在這樣喊。四人面面相覷,片刻間,人聲就已經朝這邊過來了,聽聲音人數倒是不算太多。
「人呢?人在哪裏?你們權力幫不是最擅長追蹤麼?」
「多半就在這小巷子裏罷,進去搜搜看——」
聲音拉近,杜十三皺起了眉頭,低聲道:「是權力幫的人?他們怎會跟洛陽幫的混在一起?」
「權力幫?」周寧也隨着皺起了眉頭。
明月當空,在小巷子裏,悶哼聲,拳腳的聲音傳來,身體不斷地拋飛,片刻後,十幾個大漢橫七豎八的倒在了地上,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嘴巴上被塞上了布條。
周寧四人已經換上了一套權力幫的制服,大搖大擺的出了巷子。
此時,數百洛陽幫和權力幫的精銳正從不同方向悄然散往城市裏幾個主要的地區,周寧、寇仲,徐子陵以及杜十三等人沿着洛河趕往集賢坊,剛才和赫連勃勃的天津橋一戰開始讓聚集在附近的近百個洛陽幫成員也靠攏了過來,遠處傳來了狼嚎聲,一個名叫元限的男人朝這邊掠了過來;石之軒面無表情的負手站在新中橋畔,衣衫被清風所拂,獵獵作響;洛河中,渾身焦黑的里赤媚爬了出來,雙目閃動殘酷凶毒的邪芒。
整個形勢,前所未有的混亂。
…………
寅時過去了,再有一個時辰便要天亮,一路有驚無險的繞過了幾隊洛陽幫的人之後,集賢坊已經在望。
入坊後是一個以石板鋪成的廣場。在不遠處伊水緩緩的流過集賢坊,隨着搗搗的洗衣聲,兩個婦人正湊着一支蠟燭在那洗衣服,有若一張描寫民間生活的圖畫。
杜十三領先左轉入巷,又避到一旁,沿巷深進,不斷打量兩旁的房舍。
周寧苦笑道:「打從娘胎起,我便沒想過有一天會過這樣過街老鼠的生活,被人人喊打喊殺。」
杜十三啞然失笑道:「凡事都有代價的,你們毀了寶璧,總不可能一點代價都不付罷?來!這邊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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