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窮山惡水出刁民

    寧西涼是個令人費解的散修，使一把青月大刀，面貌粗獷，一副土匪樣，卻也不是醜陋不堪，就是看着凶神惡煞的。從長相來說，寧西涼該是個魯莽粗鄙、好鬥兇猛的大漢，他與貌不符，藍布長衫，謙遜有禮，嗜書如狂，且醉心說書，常常出入茶館酒樓，不收錢，專找個地兒說書。

    寧西涼他爹寧天下是東河鎮一位普普通通的書生，生得矮小，二十八歲才考中秀才，但為人實誠，心善隨和，是遠近聞名的好好先生。而寧西涼他娘苗衣，骨架大，壯如牛，比寧天下還要高上一個頭，還是位嬰境大能。凡人與修仙者的結合，怪異之至，聞所未聞。且不說其他的，光看壽命，他爹死上八輩子，他娘都還能活得好好的。他娘難道不是自找傷心麼？

    「上仙請坐。」寧西涼一臉憨厚，恭恭敬敬地對沐餘生行禮。

    饒是沐餘生向來淡定，此刻也是萬分不解。一者，對方也是修仙之人，且已結金丹，二者，自己才是求助的一方。如此自降身份，也不像是諂媚巴結，怪人！

    「寧道友客氣了。」沐餘生面上波瀾不驚，欲抱拳作揖回以一禮。

    寧西涼嚇了一跳，漲紅了臉，跳將起來，趕忙制止他。「使不得！使不得！」

    這倒難住了沐餘生，回禮一半，好不尷尬。

    「既然如此，餘生無禮了。」沐餘生直起身說道，「寧道友可知餘生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寧西涼點頭，翻開茶盞，倒了兩杯，遞一杯給沐餘生。「昨日夜裏收到了吳雲子上仙的靈符傳音，早已收好行囊，就等上仙了。」

    「如此甚好。不知今夜巳時一刻能否出發？」

    「隨時皆可。」寧西涼爽快答道。

    滄州

    聽聞滄州偏遠貧窮，聽聞滄州荒涼蕭條，聽聞滄州杳無人跡......

    聽聞，果真沒錯！寸草不生，千里無煙，風呼嘯着，捲起陣陣黃沙，吹得人睜不開雙眼。說鳥不拉屎都輕了，鳥來這裏鐵定是撞樹把腦子撞壞了。

    葉盡歡從未見過窮得如此徹底的地方，掘地三尺，不，掘地三丈都怕挖不出來東西！就算這裏是魔修聚集地，就算魔修的口味一般比較獨特，可這也太難以置信了。

    「蕭落......這裏……」耐不住驚奇，葉盡歡艱難地開口想要詢問。

    葉盡歡滿面寫着不敢置信讓蕭落臉上有些掛不住，畢竟，這裏也算是他土生土長的地方了，他黑着臉說道：「不知道財不外露嗎？」

    「哈哈哈，是是是！」葉盡歡忍不住大笑出聲。

    忽地衣襟里冒出兩隻耳朵，一個紅色小腦袋鑽了出來，睜大了眼望着周圍。「嗷嗷」叫了兩聲，似在問「這是哪兒？」

    葉盡歡輕輕地揉揉它的腦袋，小聲哄道：「乖。」

    蕭落伸出魔爪拉起它兩隻耳朵，用力向兩邊扯。小傢伙痛了，作兇惡樣，朝他怒吼，並猛地給他一爪子。

    蕭落沒料到它會來這麼一下，大意中招，中爪吃痛。

    「水水不乖，竟打你蕭叔叔！」蕭落吃了痛不長記性，偏要再去逗弄一下。

    水水怒氣沖沖地扒着葉盡歡的衣服想要爬出來。葉盡歡將它按了回去，訓斥蕭落：「還叔叔，人畜不分了！」

    蕭落不依，立馬反駁：「這小東西有靈性得很，咱說的它可都懂！再說了，你將它天天帶在身邊，渴了給喝，餓了給吃，跟侍候祖宗似的，不是養兒子是什麼？怎地不該叫我叔叔！」

    葉盡歡不與他爭辯，蕭落就愛強詞奪理，說不過他。窮山惡水出刁民，果真不假。

    蕭落給小狐狸取了一個好名兒水水。美名其曰：互補。火狐火狐，需水來補。

    葉盡歡覺得還不錯，也就同意了。

    蕭落看着水水那小樣兒，放開嗓子叫它名兒兩聲，見它死不搭理自己，心裏舒坦極了。

    夜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夜半時分，伸手不見五指，最適合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比如，搶劫。

    夜幕降臨，在黑色的遮掩之下，暗中蠢蠢欲動的那些人鬼妖邪便都出來了。

    滄州是片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荒漠，失去了生氣，充滿了哀怨與絕望，尋常人是不會選擇住在這裏的，這兒靈氣稀薄，正常的修仙者更不會選擇這裏。但是，荒蕪之下便是天堂，是魔修、妖邪的天堂，沒有約束，毫無規則，絕對的自由，充滿令人亢奮的、野蠻的味道！

    地表黃沙漫天，一片死寂，地下卻是另一番景象，熱鬧非凡，只看不買的，相互競爭的，討價還價的......這就是滄州的另一面遍佈整個滄州地下的夜坊。

    這兒雖是魔修的地盤，卻不是只有魔修，這跟雲城不止有凡人是一個道理。你有那個能力，你敢來，沒有誰會攔着你。在滄州靠實力說話，這裏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外面「沒有的」，在這兒，一應俱全。所以不少修仙之人，甚至凡人也會冒着危險來。

    要進古墓，得先做準備。

    任何人，不論他生前如何，或作惡多端、卑鄙奸詐，或正直高潔、傲骨錚錚，死了，化為一抔黃土，就什麼都不復存在了。而其墓穴，勢必是陰邪之地，聚陰氣，引邪靈。

    葉盡歡噬魂咒加身，不能毫無準備就裸闖進去。若是這樣，那寧王墓幾千年聚積的陰氣勢必會引發他身上的噬魂咒，加速對他靈魂的吞噬，到時候可真的是沒救了。

    今夜，是為了安魂玉而來。

    安魂玉，可安神定魂，助人凝神靜氣，屏除雜念。修仙之人，修煉時講求心無外物，才能事半功倍，否則，將會徘徊不前，更有甚者，衍生心魔。

    安魂玉能暫時壓制住噬魂咒，寧王墓之行，缺其不可，所以，今夜必須拿下它！

    據說，安魂玉將會在夜坊某個拍賣會上拍賣，自是價高者得。這東西，魔修當然不感興趣，可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樣，想必，拍賣會異常激烈！

    葉盡歡很窮，說一文不名也不為過。而蕭落，鐵公雞，一毛不拔，買安魂玉還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

    安魂玉他們是買不起的，但咱買不起就偷，偷不到就搶！

    葉盡歡跟着蕭落在各條路里兜兜轉轉，幾乎轉了一個時辰才來到一處掛着「黃泉」匾額的破爛鋪子。

    用法術變換樣貌的做法不好，對方修為若是比你高，一眼便見得你原樣，最好真材實料。化妝相當於易容，寥寥幾筆就可改變你的模樣。蕭落唱了那麼多年的戲，這就是動動手的事！

    蕭落極其在乎容貌，捨不得把自己畫丑了，將自己畫作一二十上下的翩翩公子，而葉盡歡，則是相貌平平的隨行小生。

    葉盡歡咬牙切齒，他弄成這樣，當自己是來找姑娘的不成！還好這裏儘是牛鬼蛇神，什麼樣的都有，千奇百怪，他倆也不惹眼。

    兩人進了鋪子，裏面站着幾位紅衣女子，面容姣好，穿着暴露，胸前無邊，見他們進來了，其中一位略顯豐腴的笑吟吟走上前來。

    「這位公子光臨小鋪，可是有什麼想買的？」完全忽視了窮酸的葉盡歡，柔若無骨地靠向蕭落。

    蕭落也不客氣，順手就將她攬入懷中，故作下流地在她腰上摸了兩把。「你說呢......」

    那女子嬌笑連連，手一伸一縮，便收下蕭落幾根頭髮。

    「還以為，公子是來找奴家的......。」她從蕭落懷中掙開，眼送秋波，看起來魅惑而又嬌媚，收起了笑。「跟我來。」

    兩人跟着她朝後院走去。

    「閉上眼。」她說道。

    兩人照做。黃泉鋪里出美人，不是精怪就是蛇蠍，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吃得乾乾淨淨！

    「睜開。」

    一睜眼，那女子已不知去向了，兩人被轉移到一座樓閣之中，就是拍賣會所在之處了。這裏面已聚集了許多人，大多數人都沉默不語，靜靜等待着，少數會跟旁邊的低低閒談幾句。

    蕭落領着葉盡歡向二樓走去，一樓是拍賣廳，競拍之人須呆在一樓的小房間裏參加競拍，二樓是專供觀看的，不過只能看到一樓中央的拍賣台，飽飽眼福。不過二樓收費可不低，蕭落是心痛得滴血，恨不得用眼神摳下一塊楠木帶回去。

    葉盡歡看到了一個人，鬼鬼祟祟跟做賊似的，一身鮫綃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就差把有錢兩個字兒寫在腦門上了。心下瞭然，手下動作，神不知鬼不覺地送了點東西過去。

    到了二樓房間，蕭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歪着頭，戲謔地看着葉盡歡，問道：「你剛做了什麼？」

    葉盡歡裝傻充愣，假裝不懂他在說什麼，反問：「什麼做了什麼？」

    「別裝傻！別以為我沒看見！剛才上樓梯時，穿得像個粽子那小子，你對他幹了什麼？」

    「你說......他能不能拍下安魂玉？」葉盡歡笑道，一臉算計。

    蕭落頓悟。「所以？」

    「所以，我在他身上放了點東西，待會兒也省了力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