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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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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們走出訓武院,來到了那條奢華的大街上,隨意瀏覽閒逛起來。她們也都算得上是美艷佳人,除了陳甜甜有着略顯豐滿的身形,有些不合乎此時審美趨向外,其餘人等可謂絕非庸俗之輩,走在人潮人海之中,也少有被埋沒。可走在這條街上卻有着例外,往來穿梭的美艷佳麗如同那煙花柳巷之處一般,個個看起來也都是那麼風情萬種,着實讓她們有些黯然失色,難再招人眼目。不過她們卻也習以為常一般,全然沒有把周圍的女人們放在心上,徒自嬉笑打鬧,各尋所好。

    幾人不多時便來到了成衣鋪。這條街上的成衣鋪少說也有個三四十家,只這東首路段上就有三十餘家,每家倒也往來客源不斷,生意還算紅火,只是這每日進進出出的人,大都如同遊園觀花一般,賞得多買的少。不過這倒也讓安玫這等只圖個眼前新鮮的人得了心安。她們一家一家的進出着,進去一家手裏沒有什麼物件,出來時也是兩手空空,有着實看中的花色布匹,上心多看兩眼,櫃枱夥計看出心意,勸其來上幾尺,也只對其禮貌地笑笑便走開了。

    這時幾人來到的這家名叫「善人衣鋪」,女孩們先站在門口看了看頭頂上那筆走龍蛇的四個大字,相互會心一笑,便走了進去。進得門來,果然不同於前番所到鋪面,客人明顯多得多,幾人心中大悅,瞬間混如人群中。

    「你們不打算買件嗎?也有不是很貴的。」安玫隨手拿着一件詢問道。守平拿起另一件接茬回道:」是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去試試看。」蘭花笑着將眼神看向試衣閣示意道。守平便笑呵呵地拿着衣服進了試衣閣,眾姐妹笑了笑又各自挑賞起來。

    不經意間,安玫轉了個身,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坐在櫃枱前的方桌前喝着茶,待他轉過臉來時,才得以肯定那人果真是徐忠偉。安玫從他看過來的眼神里沒有看出絲毫的意外之色,想來是早已發覺自己等人多時,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她也只好禮貌地沖他微笑着輕輕點了一下頭,忠偉卻也還以不二的禮數,並且示意安玫過去坐。

    安玫原不想過去,只是見他那雙銳利的眼睛一直誠懇地看着自己,大有「咄咄逼人」之態,也只好棄了姐妹幾人,獨自朝忠偉走去。伊雪等人發覺安玫舉動,紛紛看向安玫所去之處,見是忠偉坐在不遠處,臉上紛紛現出意外神色,但又轉瞬即逝。眾人看到他沖這邊點頭致意,隨即也紛紛還禮。還禮畢,便立即移轉眼眸,假裝心思去向了別處,好似躲避一對在自己面前親熱的戀人一般。

    安玫在忠偉身旁坐下,保持了足夠遠的距離,率先開口道:「來買衣服嗎?」說完眼神看向了來處,好似在搜尋什麼一般。「我就這麼令人可怕?離我這麼遠。」忠偉輕輕問道。「呵呵,沒有,男女授受不親,……這是禮數。」說到一半,安玫好似想起了什麼,立即作了補充。忠偉沉默了片刻,仍舊盯着安玫看。安玫雖然覺察到他的眼神,卻並沒有因此時的尷尬而慌了手腳,神色平靜,臉上笑容不變。

    「實訓課上不是輸了嘛,衣服被劃破了,來這兒做件武士服。」忠偉再次開口說道。「哦,」安玫作恍然大悟狀,「萬花樓,哦,不,你家離訓武院不算太遠啊,為什麼不回家換呢?」「哼哼,」忠偉用鼻孔笑了兩聲回道,「原來你是討厭這個,……是因為,不宜讓我娘看到我敗得這麼慘,只她手底下的姨娘們就能把我笑話死。」說這話時,忠偉表露出了難得的羞慚神色。

    安玫聽了這話,一時語塞,不知說何是好,只是乾乾地笑了兩聲便岔開話兒道:「你坐在這兒是在等什麼嗎?」「嗯,我等武士服,哦,是了,你應該沒聽說過善人衣的大名吧。他可從量身到裁剪縫製一手包辦,只需一柱香的時間,就可做出一套最合身的衣服來。」安玫驚訝道:「啊,是嗎!」「這還不是厲害的,你絕想不到他還是個雙目失明之人呢。」安玫又添了一份驚愕,忙問道:「那他是如何做衣服,別的不說,只量身定尺那首要,就不能親力親為吧?」忠偉邊笑邊點頭,表示對安玫說出此話的理解。

    「你如果早來片刻,同我進入內堂觀看,就不會有這樣的疑問了。他是用一根很像劍的器物,沿着你的身形輪廓飛快地行走一個來回,而並不會讓你有明顯的觸感,只需片刻就得知你的身形幾許,定裁何等尺碼,甚至你所練何等兵器都能說出一二。」忠偉邊說邊在半空中描摹着安玫的身形,氣氛不自覺地開始有了些曖昧。「原來……這才是『善人衣』的真正含義啊,若真有你說的這樣神奇,那的確能配得起這三個字了。」安玫一臉驚奇地感慨道。

    兩人說話間,從內堂里跑出一個夥計,手上捧着一套衣服,來到方桌前,輕輕地放於桌上,畢恭畢敬道:「爺,您的行頭得了。」說完便躬身原路退去。

    安玫見狀,心想正好趁機起身,不料他卻用着半命令似的口吻堅定地說道:「在這兒坐着,等我換好出來。」說完便起身拿起桌上衣服奔向內堂。安玫回絕不得,只好原位坐好,眼神卻四下尋覓,找尋姐妹幾人。

    不等她尋着,姐妹幾人連同身着一件七彩華服的守平冷不丁地出現在眼前,直直地盯着她看。安玫被着實嚇了一跳,勉強克制住驚慌失措的心神,厲聲埋怨道:「真要命,你們想嚇死我呀!」不等安玫發完牢騷,姐妹幾人早已圍上方桌坐定,臉上都是難以捉摸的神情。

    「嚇死也不多,趕緊從實招來,什麼時候口味這麼重了,陰沉的花花公子你都來招惹?」伊雪裝模作樣地沖安玫說道。安玫白了她一眼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沒看到是他在招惹我嗎!不趕緊過來幫我解圍,還站在一旁看我笑話。再說了,人家陰沉沒錯,可你怎麼就肯定他花呢,不要隨意誣賴人家。」「切,從小就活在那『凋殘』的百花叢中,他能不花?開玩笑。」

    「你小點聲兒,好歹人家與你我是同門,這等事你用後腦勺都能想得明白,天底下哪有不疼兒的親娘,他娘豈有讓他沾惹那些淫鄙惡習的道理。」方才安玫聽得忠偉把那些女人稱作姨娘,想來平日裏也是以禮相待,所以此刻替他說起話來。「喲喲喲,這麼賣力維護他,就沒必要不承認了吧……看上人家就說看上了,雖然我們看不上,不過,那也礙不着你什麼事呀,哈哈……」伊雪步步緊逼道。「死丫頭,你這張破嘴,我撕爛了不可!」安玫矜持之態盡失,作勢撲向了她,伊雪趕忙躲閃。

    「聊什麼呢,這麼熱鬧?」忠偉的聲音突然傳來,二人當即收斂了起來,坐穩身形,表情和善地看着站在不遠處的忠偉。見他臉色並無異樣,暗自慶幸方才的話應該沒有被其聽去。「額……沒什麼,衣服派頭不錯,挺適合你的。」伊雪忙不迭地當先回道。說完便就後悔不已,自己「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行徑,指不定令姐妹幾人在心中多嘲諷自己,連忙又去捕捉她們的神色,果然是一張張心懷鬼胎般做作的面孔示於她,心中懊悔之感便又深刻了幾分,當即閉了嘴,眼睛看向安玫,旨在把場面讓給她來收拾。

    安玫會意,暗自白了她一眼,隨即又變換為溫和的臉色對忠偉說道:「那個……我們逛得也有些煩了,你這兒也差不多了,我們就先走了,訓武院見吧。」姐妹幾人一聽這話,趕忙站了起來,根據安玫的提示,做出該自己做出的神情舉止來,演好自己的戲份。

    忠偉有意挽留,便說道:「不急,下午不是沒課嘛,趕忙回去做什麼,練功嗎?」「呵呵,不是,只是並無好的去處,還不如早早回去休息呢。」安玫繼續替眾人說着託辭。「如果你們仍有興致,我可以帶你們去個地方,我想,你們既然能來訓武院習武,定會對那兒感興趣的。」

    「額……這個……」安玫不好出言拒絕,眼神掃向姐妹幾人,假意作出詢問之態,實則在招喚人來幫自己解圍。哪知看向伊雪時,她卻把眼神故意看向了別處,並不理會自己,心中一氣;又看向守平等人,她們也只是互相看看,再一起看看自己,並不搭話,心下又頗感無奈。最後還是蘭花心善,替大家問了出來:「那……是個什麼地方,遠嗎?」安玫長舒一口氣,同樣拿出疑惑的眼神看向忠偉。「放心,並不遠,到了你們就知道了,走吧。」說完當先走出了善人衣鋪。

    幾個女孩留在原地,彼此擠眉弄眼了一番,也只好相繼跟了出去。忠偉帶着他們又朝前走了一段路便就來到一個路口處,轉過去又走了片刻後,便在一出院落的門口停下。此處依舊是人來人往,商賈攤販排於街道兩旁,喊賣之聲不絕於耳,並無不同尋常之處。

    「這兒有什麼好看的呀,還不是一樣。」伊雪小聲牢騷道。安玫用胳膊撞了她一下,示意她注意分寸。伊雪反衝她努了努鼻子便就不再言語。忠偉權當沒有聽見伊雪的牢騷一般,臉衝着那處院落的大門說道:「那裏邊才有好看的,說着便就當先登上台階。女孩們抬頭一看,門樑上一塊漆黑的牌匾上赫然寫着「明府」兩個大字,同樣不覺有何新奇之處,只好站在原地朝忠偉看去。但見忠偉近得門前,抬起手來,輕輕地敲了三下,最後用一整個兒巴掌拍下去,大門便應聲而開。

    門裏並不見有人迎出,而忠偉卻轉過臉來沖女孩們揚手致意,示意她們進門去。女孩們站在原地,彼此做着眼神交流,好似猶豫不決起來,伊雪更是開玩笑嚇唬眾人,說此處院落就是萬花樓逼良為娼之地。眾人一同白了她一眼,她也為自己說的這般煞有介事而樂得合不攏嘴。好似是只為逃避伊雪的笑聲一般,姐妹幾人一同撇下她,朝大門走去。

    眾人進得門來,伊雪在鄭重地看了忠偉一眼後也跟着進了來。眾人放眼一看,眼前一片眼花繚亂,百花醉眼。院中竟是一個偌大的花園,萬紫千紅以外,假山奇石,游魚池水,傲竹青松,柳蔓閒亭都是應有盡有,其獨特的構局更是別具一格,獨具匠心。雖如伊雪這樣人等,平素也是出入高堂貴府之人,見得這般景致,也着實眼前一亮,頗感新奇。

    「這麼簡陋的門庭之中,竟有如此美麗的景色,實在出人意料,你是怎樣知道的?」安玫由衷地讚美道。忠偉面帶笑意,掃視着眼前的景致回道:「此園並不是什麼天下奇觀,洛水縣中也是隨處可見,沒什麼稀奇的。」這話若擱在平常,女孩們不免會覺得他這是自顯見多識廣的囂張話,可此刻卻被眼前美景鎖眼牽魂的她們,只當這是在客氣的自謙,帶自己來此處並不是什麼功德無量的大事。

    女孩們早已四散開,「拈花惹草」起來。花園景色每處各異,就連腳下的走道也是千變萬化。時而蜿蜒曲折,時而卻又筆直寬綽,行走其上,時而需低首留心腳下,時而則要挑撥枝蔓前行;時而腳下如履平地,時而卻又如登高越嶺。漫步於花叢間時,百花盛開令眾人身輕神迷,舒暢之感流於眉宇之間;待行至那清水幽塘之時,陣陣清涼之感撲面而來,近身上前,卻有一股莫名的陰涼侵入心脾,令她們頓感不適。池中游來游去的各色魚種,身上顏色也是有別於他處,如那幽深的池水一般,顯露出一種陰暗之色。她們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有的還緊了緊衣衫。

    突然,老大守平憑空「呀」了一聲,眾人急忙朝她看去,並沒有發現異常,便疑惑地看着她。只見她臉現羞慚之色,慌忙說道:「壞了,我怎麼穿着這件衣服呢!」眾人先是不解,隨後醒悟。原來,她身上的衣服是在善人衣鋪里所試穿的那件,而她並沒有付錢卻能穿了出來,且直到此刻才發覺到。


    「其實我早就發現了,我以為你是故意想占那家衣鋪的便宜呢,原來是無心的呀。」伊雪開玩笑道。「你還說,我是那樣的人嘛。」守平越發窘迫地埋怨道。其餘的人也笑了,伊雪便又安慰道:「沒事呀,那家老闆是個瞎子,一件半件的衣服少了,發覺不了的,呵呵……」「我可不是那貪小便宜的主兒,不行,我得還回去。」守平說着就要往外走。哪想一旁的忠偉卻趕忙道:「不用了,老闆已經知道了,你們是跟我一起出來的,就算你們每人穿一件,也是不用付錢的。」「啊!?」守平不明其意沒了下文。伊雪卻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呀,沒聽懂嘛,這件衣服,人家已經幫你付過賬了,不用還回去了。」守平回想起來,並不曾見他付過錢,心中還是不解。忠偉只好接着道:「那善人衣鋪是我娘多年以來的扶持才有如今之勢,所以我在那兒的衣裳花銷,都是我娘的人情出的,不然那善人衣也不會給我這個惡名昭著的洛水縣惡痞做衣服的。」

    守平這才瞭然,可心中更覺羞辱難當,憑藉一老鴇的情面換來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好似也成了那煙花柳巷裏的女子一般,可又不好當面脫下來,只好勉強擠出笑臉說道:「其實……我也並沒有上心這件衣服,只是匆忙間忘了脫下來……回去的時候,我還是還給人家得好。」忠偉會意,並不強求,沖其點了點頭,也不再言語。

    尷尬間,安玫有心帶頭避開了那池塘,繼續往前走去。沿途中高大的松木竹林遮擋出來的陰影,也恰合了眾人此刻的心境。沒有人開口說話,只是抬頭欣賞着頭頂上鬱鬱蔥蔥的松枝竹葉,每個人的神情看起來也都是那麼得專注。安玫看着頭頂上的竹葉,猛然間覺得此處的竹葉不像平日所見的那般,可又一時想不出究竟哪裏不一樣,轉念又想,天下竹子豈止一兩種,此處的竹子品類少見也是說得過去,不想伊雪卻悄悄溜到她身邊小聲說道:「你也發現了吧,這竹葉跟松針都很奇怪的。」安玫看了看她,見她一臉認真,便又去看了看松針,果然也是不同尋常,於是就把自己的猜測說給伊雪聽。伊雪卻當即反駁道:「什麼稀有品類,你見過竹葉的經脈是暗紅的嗎?還有那松針,都是朝上長的!」

    經她一說,安玫這才醒悟過來,的確那竹葉的經脈大都呈暗紅色,松針也盡都沖天空刺去。雖是如此,可安玫並沒有顯露出過多的驚訝,依舊平靜地說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是你自己進來的,可不是我們拉你進來的,現在後悔就趕緊出去,別過會兒又嚇得喊爹叫娘。」「咦……還行不行了,跟你聊正經的呢。」

    「想是這裏獨特的氣候地貌所致吧,要不就是我們少見多怪了。」安玫猜測道。「我家怎麼說也是名門之後,府中只竹林便有十幾處,品類少說也有幾十餘種,可這樣的竹子我可沒見過,要不……你問問你那相好的?」此話剛說出口,安玫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罵道:「還怨我不正經,你這名門望族家的千金就夠不正經了。」伊雪聽了這話,身體一僵,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見安玫有所發覺,便又立即拉扯開嘴角說道:「懶得跟你吵,不問就不問。」說完便獨自朝前走去。

    安玫停下腳步,看着她的背影,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頓時在心中滋生,頃刻間溢滿整個身心。雖然不明白伊雪為何是此等反應,可自己早已在為方才的話深深地懊悔。

    走至一片茂密的竹林之時,忠偉示意眾人停了下來。安玫抬頭觀看,此處的竹葉更是紅得明顯,竹與竹之間的雖相距三尺有餘,可絲毫沒有稀疏之感,筆直粗碩的主幹上有着茂密的枝幹,只有零星的幾束陽光能夠刺穿進來,使得此間越發清幽靜謐起來。

    「我們需要穿過這片竹林,雖然並不遠,可還是要問上一二,你們是否願意進去,畢竟我可能在你們眼中還不值得信任。」忠偉平靜地道。女孩們盡皆啞言,不知如何回復,守平早在發覺衣服事宜之時,便就有了打道回府的念頭;而伊雪則是壓根就看不上忠偉,如今見他「殷勤代勞」,道出了眾人心中所慮,反倒沒了隨聲附和的意願了。忠偉見她們都只是彼此觀望着,沒有接話,便又接着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進去了,本來是想讓你們進『富貴天』去……」沒等他說完,伊雪就立即疑惑道:「什麼?『富貴天』?你說『生死富貴天』在這竹林里?不可能,開什麼玩笑,生死富貴天在京城。」其餘幾人無不驚愕地看着兩人,心想什麼生死富貴天?為什麼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唯一不同的是,安玫臉上的驚愕神色,原本不會這麼顯而易見,只是過多得驚訝於這兩人都知道生死富貴天。

    沒等忠偉反駁,眾人便聽見竹林里傳來了說話聲,「媽的,前面幾場他都是贏的,到最關鍵的一局他卻輸了,真他媽夠坑人的,害我損了一百兩啊!」「你這還好呢,我直接壓死局呀,哪成想他奶奶的不下死手,他講仁義,我卻要扔掉二百兩雪花銀啊!」說話間,兩個穿着雍容華貴,身形富態之人,走到眾人面前,二人臉上寫滿了晦氣,只是抬眼冷冷地看了安玫等人一眼,便就徑直去了。「現在不用我說什麼了吧,沒猜錯的話,剛過去的那一局,沒有死人。」忠偉拿出若有所思狀,看了看那兩個肥胖背影說道。「姐妹們,既然都已經到這了,我們就進去看看吧。」伊雪沒有理他,直接建議道。她們見伊雪瞬間轉變且又是如此決絕的口吻,也只好點頭答應,一行七人便開始朝竹林邁進。

    說話間便來到了竹林盡頭,緊挨竹林,是一處台階,台階並不高,只有區區二十餘級,可它卻是異常的寬綽,好似竹林有多寬,台階就有多寬。他們沒有猶豫,直接登上了台階。

    台階之上,擺在面前的仍舊是台階,不過已不再是往上,而且並不像身後的台階那般,只單單有七尺余寬的樣子,內中雖有昏暗燈火照明,卻還是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畢竟是女孩,又是初來乍到,陳甜甜、周冰然二人開始猶豫躊躇起來,伊雪看在眼裏,邊往下走邊說道:「我先下,誰都不許作縮頭烏龜哦。」那兩人聽了,也只好咬牙跟了下去。走到一半,迎面又上來幾人,滿面春光且又疲憊不堪的模樣,想來定是贏了。女孩們警覺地停下腳步,側身立於一旁,目送着那幾人登上台階而去,然後再接着往下走。

    不等下至最底層,便就看到了從底下折射出來的耀眼燈火。邁入光亮處,擺在眾人眼前的竟是個碩大無比的洞窟,裏面燈火通明,四周上下雖已經過精緻的裝潢與修飾,可仍舊能夠看出人工開鑿的痕跡。腳底下高低不平的地面全被塗染上了鮮紅色,看上去異常的扎眼,而更扎眼的卻是在頭頂上。抬頭看去,巨大的圓形弧頂坑窪不平,完全沒有美感可言,只是滿眼的金光燦爛中,點綴着無數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石。四周洞壁倒是修整得還算齊整,大概是為了掛些山水字畫的緣故,不過,看上去山水畫委實少了些,過多的是些聞名天下的兵器圖。

    大洞中央是一處擂台,裝點得雪白無痕,此時台上正有兩人打得難分上下。擂台外的環形看台上零星坐着些看客,雖看起來零星散佈,不過也是很多的了。那看台與擂台的構局委實奇怪得很,整體看上去,像是破了一個缺口的大碗,碗中盛了一塊四四方方的豆腐,那豆腐的高度卻正好與碗口平齊,而那缺口便是入口,正對着大洞的入口處。如此建造,不得不讓人懷疑那些坐在看台上的人能否看到那兩個對打之人。

    而整個碗卻有大半如同埋於地下一般,而那好似露出地面的大碗邊沿,恰好是一個人站起來能夠觀賞碗中全貌的高度,只不過卻被兩排屏風從缺口端一直到兩旁洞壁擋閉了起來,屏風上是各式各樣的名人字畫的摹版,屏風外齊整整地站着兩排勁裝結束的壯漢,想是只有夠資格的人才能進入屏風內。而屏風外也是依稀來回穿梭着不算太多的人,看起來都很匆忙的樣子。

    正在女孩們瞠目結舌之時,守在洞口處的一位着衣不俗,儒雅氣十足的人迎上來,對着忠偉恭敬地拱手施禮道:「呵呵,徐公子,別來無恙啊。」忠偉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並沒有回話。而那人卻也不改顏色地接着說道:「此番前來,必是有興遊玩,歡迎歡迎,您請。」說着退至一旁,抬手示意忠偉前行。忠偉見他依舊不變的假模假樣的恭順,就算再記恨着前番他令自己惱怒之事,也不好當着女孩們發作,便又狠狠地點了點頭,表示收到了他言外之意的警示,然後便就招呼着安玫等人踏上了鮮紅的地面,朝里走去。

    「白天的對壘大多是些君子之戰,點到為止,所以沒有夜裏人多,」忠偉邊走邊隨口說道,「你們隨意看看,我們這樣的人,原本是進不來的,就算進來了,也只能是觀賞的份兒,就算你再有權勢,不及弱冠之年,由不得你輕易上擂台或者押注。」說到此,忠偉若有所思的頓了頓,剛想繼續往下說,伊雪卻先一步道:「這麼說,你是以身試法過了嗎?」忠偉鄭重地嘆了口氣,眼神堅毅地盯着擂台回道:「前番來此,賭注倒是交涉一番之後能壓上,可擂台死活沒能上去。」

    眾人聽罷,一同停下腳步,臉上顯出驚訝之色,紛紛看向他。「你就這麼有信心,能打得贏這裏的人?」蘭花難得替她們問出了口。「晚上我不好說,這點到為止的較量,要是不敢上的話,我都會瞧不起自己的。」「上去又能怎樣,贏了又能怎樣!」伊雪眼神茫然的自顧自地說道。「的確不能怎樣,就算在這裏稱霸,我也覺的不怎樣,」忠偉又朝前邁開步,繼續說道,「不過,他們都說,倘若能在這兒稱霸的話,這整個洛水城裏,便會再沒有對手。」女孩們相繼又跟上去,伊雪不屑道:「這話你也信!他們不這麼傳,誰還會上這兒來呀。」

    「我看也不全是為了賭,在那擂台上的幾個回合,就比閉門造車強得多。」安玫隨口道。「這也是我帶你們來的原因,這裏有真正的強者,也許,他們就是我們的未來。」忠偉順勢道出了自己的用意。「我可不想供別人下注。」伊雪冷冷地說道。安玫看了看她,並沒有說什麼。

    說話間,眾人已走入「大碗」,在就近的一層上坐定。擂台上的那兩人仍在難分難解,忠偉看了會兒詢問道:「你們有興趣壓一注嗎?」「哼哼,你如此不尊重練武之人,倒是也不在我的意料之外。」伊雪依舊是冰冷的口氣。忠偉嘴角一歪,看了伊雪一眼回道:「就算我不壓,也有別人在壓,就算你再看不上,你也改變不了什麼,就像這裏所謂的規矩一樣,什麼我們不能上擂台,晚上照樣會有弱童在台上廝殺;什麼所謂的真正武士,他們還不是為了生計上台搏命,且把全部的賭注壓在自己身上,有的甚至全部壓在對手身上,被打得奄奄一息後下得台來,數着下一次壓自己贏的本錢。這就是遊戲規則,你再看不上,它還是遊戲規則,若想不被規則玩弄,甚至超越規則,那……就得足夠強大。連注都不敢下的話,這遊戲很難贏的。」「我壓根兒就不想玩,再說了,你既然什麼都知道,幹嘛還把它修飾得那麼好聽。」伊雪好似質問一般,只是眼睛卻看向了擂台。安玫見氣氛不對,自己又一時不知該如何圓場,便連忙給老大使眼色。守平好似領悟一般忙插口對忠偉說道:「又不是缺錢的主兒,我們還是看看吧,注就先不壓了。」眾人聽了這話,盡皆啞然。守平自覺有奇效,忙對安玫回以得意眼色,安玫也只好乾笑的沖她做會意狀,便又接着看向了擂台。

    「這是誰設計的破擂台,還得昂着頭看,不覺得累呀。」守平好像找到了絲絲作為老大的感覺,口氣開始囂張了些。蘭花接過話兒猜測道:「看這擂台……應該是可以上下升降的。」「沒錯,」忠偉頓了頓接着道:「白天多是些賞心悅目的對決,所以就擺到高處。」「那……擂台最低的時候,上面會是什麼?」蘭花繼續問道。忠偉只是輕輕笑了笑,並沒有回答。而不遠處卻傳來了伊雪冷冷的聲音:「女人,女人之間的對決。」「女人?難道也有女人上擂台嗎?」蘭花接着問道。安玫看了看蘭花,若有所思道:「男人可以為女人打架,女人也可以為男人打架。」伊雪也緊跟着說道:「女人能讓男人決鬥,男人也能讓女人廝殺。」

    蘭花好像明白了些什麼,不自覺地點着頭。忠偉卻是扭過頭來深深地看了看安玫伊雪二人,嘴角一歪,好像是在笑,又好像不是,扭過頭來自言自語道:「看起來好像都是男人在分輸贏,其實,女人何嘗不是在賭。」安玫伊雪聽出此話之意,紛紛看向忠偉,而忠偉雖感覺到了她們的眼神,卻並沒有回敬過去,只是神態自若地仰頭看着擂台。

    「什麼,女人會為男人廝殺?開玩笑嘛!女人才不會那麼蠢。」守平表示着自己的不屑,邊說邊掃視姐妹幾人,在搜尋着贊同的神色。周冰然與陳甜甜兩人倒是很配合的對她大點其頭,而安玫、伊雪卻看都沒有看她,依舊眼神茫然地看着擂台。守平見那她二人是這般,便開始懷疑自己說的話是否有些愚蠢,或者不合時宜,眼睛也好似附和一般的也順着她們看向了擂台。

    擂台上依舊是那兩個人,守平心煩意亂,暗自埋怨:怎麼還是這兩個人,沒完沒了了,不嫌累呀!又看了看伊雪她們,見她們還是那麼得專注,也只好勉強繼續看下去。「是不是有些無趣?」忠偉突然問道。守平剛想開口附和,伊雪卻搶先一步道:「很好,很精彩,我們就喜歡這樣『乾淨』的決鬥。」忠偉聽了這話,會意她誤以為自己又要勸她們押注,所以才說出這話來堵自己的嘴。

    他並沒有急於辯解,只是用鼻孔輕輕哼笑了一聲,然後無奈道:「原本是想帶你們來看些熱鬧的,沒想到卻趕上了一場拉鋸戰,如果實在覺得無趣,我們還是回去吧。」「呵呵,」守平沖他笑了笑說道,「已經是大開眼界了,這『富貴天』很是令人驚奇。只是奇怪,從進洞到現在,一直連塊牌匾都沒見到,『生死富貴天』是怎麼叫起來的?」「我也不清楚,只是能進來的人都是這麼叫的,出去了卻也並不輕易向外人道起此處的景致,好似生怕他人進來搶了自家生意一般,守口如瓶得緊。」

    「哦,那我們進來了,他們不會懷恨在心吧?」安玫玩笑道。「這倒不至於,在沒有真正威脅到他們利益之前,他們是不會把我們這樣的人放在眼裏的,最多也僅僅是心存警惕。」「我們還能威脅到他們什麼呀,即上不了擂台,有輕易下不了注……」蘭花小聲質問道。「你們知道訓武院前兩屆為什麼沒了出類拔萃、直登聖殿之人嗎?那些有機會前去爭奪三甲的鶴立雞群之輩,已大都被這裏的生死錢局所迷,或遭人陷害,或為情所困。總之,放棄了原本的仕途遠志。淪落於此後,有的也曾名揚一時,讓前來下注賭錢之徒輸盡錢財;待東借西湊後再來壓他贏之時,哪想卻又生生的死在了台上,所以這裏的多數人並不歡迎從訓武院出來的人。不過這裏的主子倒是依舊會用盡手段把他們招來,大肆宣揚其身上手段,或說他們在訓武院裏學得了什麼秘功絕技,以供賭客考量押注。到頭來,不論他們是勝是敗,是生是死,最後的贏家永遠是這裏的莊主。」說罷,忠偉抬起頭看了看「大碗」的頂端,女孩們也隨着他的目光朝上看去。

    「怎麼,上邊也有觀眾嗎?什麼也看不到呀。」守平問道。「老大,那屏風是特製的,我們看不到裏面,裏面能看到我們的。」蘭花耐心解釋道。「哼,謀財害命的縮頭烏龜。」伊雪一臉不屑的說道。「這話也不全對,至少屏風有幾個道行很深的,比之咱們的槍術師戰仕錦也差不到哪裏去。」忠偉又說道。「我看他們連這擂台都不敢上,你就不要在這兒吹捧他們了,又不是收了人家的禮了。」安玫聽了伊雪這話連忙給她使眼色,伊雪卻只是沖她做鬼臉。

    「呵,禮倒是沒收,不過他們出手制服一個『半瘋女人』,我倒是有幸見過,不誇大的說,那是我見過的最精彩的對決。」女孩們聽罷,盡皆驚訝地看着忠偉,他們不是懷疑他的話,而是對他所說的什麼「半瘋女人」來了興致,守平更是誤以為他是在暗指伊雪是瘋女人,表情更誇張得厲害。

    忠偉拿眼睛掃了掃眾人,輕輕笑了笑說道:「看來你們還是對女人感興趣呢。關於這位『半瘋女人』,那是生死富貴天裏盡人皆知的人物。我看這裏暫時也沒什麼看頭了,倘若我們沒有晚訓,我倒要留你們到晚間,那時便就有得看了,說不定還真會見到那女人呢,現在還是回去吧,我們邊走邊說。」有人齊聲稱好,便就盡皆起身,朝外走去。行走間,忠偉便給她們講起了關於那『半瘋女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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