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扎紙人的奶奶

    我叫柳小凡，是一個孤兒。

    我有一個疼我的奶奶，她辛辛苦苦地把我撫養成人，我對他的恩這輩子都以難以還清。

    我奶奶是一個扎紙人，村裏有白事需要的紙人，都是拜託我奶奶一手操辦。

    我住在一個很特殊的房子裏，它左面高右面低，左面寬右面窄。它的牆壁上慘白，房子裏沒有窗戶，只有一扇可供出入的門。

    從院子往內看，活脫脫地就像是一個紙棺材。

    在月色的陰影下，顯得愈加陰森恐怖。

    小時候，村裏的小夥伴都不敢從我家們前經過，他們總是躲的遠遠地，更不要說有人敢跟我一起玩了。

    每當我哭哭啼啼和奶奶說，把咱家的房子扒了，蓋個正常點的房子。

    奶奶總是鐵青着臉，語氣沉悶的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好，你以後就會明白的。」

    從屋門進來，迎面是客廳，客廳的裏頭擺着一個木碑，木碑看上去有些年頭，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文字。

    在木碑下供着一個木雕小人，看着那面容給人一種後脊樑發涼的感覺。在木碑的兩旁擺着兩個紙人，看起來有些眼熟，但總是記不起來到底是誰。

    小時候沒被這些紙人嚇唬過，心裏到現在都被那些陰影籠罩着。

    我住在左邊那間房子，奶奶住在右邊。每天晚上，奶奶逼着我給那個小人上香，還逼我叫旁邊的兩紙人老爹老娘。如果不肯，這一天都不允許我吃一口飯。

    每次我都不情願地叫那兩紙人爹娘，心裏就有種心寒的感覺。

    七歲那年的某一天，由於天性調皮貪玩，我沒有給我那紙人爹娘上香，趁着奶奶外出的時候，偷偷地跑到奶奶那間，從來不讓我進的黑房子裏探險。

    當我鑽進去，看見房子裏擺着密密麻麻的紙人，我嚇暈了過去。

    後來的事情，奶奶告訴我，我發了一夜高燒，幸虧她發現及時，不然我就燒死在黑房子了。而我奶奶也沒有責怪我偷偷地跑到黑房子裏的事情，只問那一晚到底看到了什麼。

    而我卻一點記憶都沒有，那一晚我所看到的竟然全然不記得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私自闖奶奶的那間小黑屋了。而奶奶看我的眼神也變了，總是透露着擔憂的神色。

    從七歲那年開始，奶奶不僅逼我給木雕小人上香，叫紙人爹娘。還給我另外一個任務，那就是燒紙人。

    每天晚上奶奶把紮好的紙人，扔給我，吩咐我到黑房子的門口燒掉。剛開始我還很納悶，奶奶為什麼要我給黑房子燒紙人，跑去詢問奶奶時，她總是忽悠過去。一來二往，我也懶得再問，照着就行。

    突然有一天，我發現了我每天燒的紙人後背上寫着我的生辰八字，我就感覺不對勁了。於是我仔細一看，細思極恐，這紙人模樣竟然跟我一模一樣，我整個人剎那間愣住了，後脊樑瑟瑟發抖。

    我嚇的驚慌失措，跑到奶奶的房間，指着紙人質問奶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每天燒的紙人，竟然都是自己的模樣。

    奶奶沒有立刻回答我的話，而是放下手中的還未完成的紙人，對我說：「小凡，奶奶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好，你要相信奶奶。」

    又是這句話，每次都是用這句話搪塞我，我惱怒了，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衝着奶奶吼道：「不行！如果您不給我一個解釋，我絕對不會再燒紙人！誰愛去就誰去，反正我不會再去了」

    「你不去也得去！這是為了你好！」奶奶沙啞吼道，臉色有些發白，似乎昨晚忙了一夜，有些疲倦。

    「您每次都這樣，我到底是怎麼了？住在一個紙棺材的房子裏，每天叫那兩紙人爹娘，這些我都聽您話，照做了，奶奶你還要燒跟我一模一樣的紙人，這是不是在咒自己死嗎？我難道想和一個正常孩子生活一樣都不行嗎？」我哭哭啼啼的吼道，鼻涕和淚水流了一臉。

    奶奶情緒更加激動了，朝我吼道：「別人可以，唯獨你不能……」

    她話說到了一半，又把接下來的話活生生地吞了回去。我隱隱約約地看見她的眼淚，從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流淌着。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惹奶奶生氣了。

    那一晚，我最終還是乖乖地燒掉紙人。雖然很不情願，但是為了不讓奶奶操心，我還是照做。奶奶還是沒有告訴我原因，只感覺奶奶從那一晚，一下子老了十歲。只是我沒有注意罷了。

    很快，十一年過去了。

    然而，不該來的那一天，最終還是來了。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外面來了一個陌生人，這人裝扮很奇怪，穿着一身白衣，頭髮拖地老長，把整個臉給遮住了，渾身濕漉漉的，卻唯獨露着兩個黑洞般的眼盯着我。

    我想問來人是誰？那人卻像是沒有聽到般，陰冷的盯着我。

    我以為是找我奶奶，就急忙跑到奶奶的房間和她說，有一個陌生人一直站在我們家門口不肯進來，是不是找奶奶你的。奶奶聽後很奇怪，一臉的錯愕。嘴裏卻在嘟囔着我聽不清楚的話，好像是什麼該來還是來了。我也沒有放在心裏去，跟着奶奶跑出來。

    當奶奶和我一起出來詢問來人是誰的時候，奶奶整個臉都綠了。急忙把我往屋裏推，像是眼前的那神秘人是惡人要害我般，急忙朝我說道：「小凡，快回到屋裏。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

    我急忙問奶奶：「奶奶，到底咋了。」

    「別問這麼多，快回房間裏。如果奶奶天亮之前沒有回來，就帶着堂屋裏頭的祖師爺和一本留給你的扎紙手記，然後去找隔壁村的陳屍，他會幫你的。」

    奶奶像是臨終前交代後事，讓我心裏一陣彆扭。我哭哭啼啼的對着奶奶說：「奶奶，我不要你走。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我們不能一起扛着嗎？奶奶！」

    奶奶沒有再說什麼，狠狠地把門給關上，無論我怎麼撞門，也打不開這厚重的門，與此同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門縫襲入我的耳膜：「老太婆，不要多管閒事！不然連你也一起帶走！」我能聽出這人就是那神秘陌生人，他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說我奶奶多管閒事，難道是為了我嗎？

    「想過這扇門，得過老婆婆我這關了。」

    這是我奶奶的聲音，她再擋着這個神秘的陌生人。

    「老傢伙！既然你這麼想死，也別怪我趁你陽壽未到，帶你走了。」陌生人陰冷的說道，我卻感覺整個人像是掉進了冰窟，渾身冷颼颼的。

    一聽到這人說這話，心想奶奶有危險。心裏急的火燒火燎，猛烈的撞門，可是這門卻紋絲不動。無奈只能大喊：「奶奶，放我出去。」

    外面霎時間激烈的打鬥聲不絕於耳，我此時更急了，心裏一直祈禱奶奶不要出事，而我在房子來回踱步，臉上急的豆大的汗珠直流，而大門像是被一股力量給死死地鎖住了，無論我怎麼撞，這門就是不開。

    就在我心急如焚，如何破門而出的時候。門外竟然沒有了動靜，四周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我一時間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奶奶沒事了？

    可是奶奶也沒有給自己開門，那個陌生人也不見了。

    吱吱吱……

    木門發出枝丫的聲音，這被奶奶鎖住的木門竟然自動的開了。我疑惑的走了出來，偷偷地瞅了瞅屋外，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我奶奶和神秘人一起消失了。

    我整個人都疑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屋外哪裏有打鬥的痕跡，一切和往常一樣，老槐樹安靜地躺在哪裏，那座有些年頭的古井也坐落在哪裏，一切如原來一樣。

    而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奶奶沒了。我在院子外面，房子四處尋找我奶奶，一無所獲。我奶奶真的和那個神秘人一起消失了。

    我垂頭喪氣地癱倒在院子裏，眼淚奪眶而出。一想起我和奶奶相處了十八年，就這樣莫名其妙分開了，心裏就像是滴着血一樣疼。

    我以為奶奶會在第二天平安的回來，希望這一切都是我的夢。

    然而。接連幾天，偌大的房子裏除了我，沒有第二個活人。

    我這才意識到，我奶奶真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