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憶一九四二（下）

    森林裏刮來一陣陰風，蟲鳴聲隨處可聞，偶爾還能聽見野獸的嚎叫聲。

    張大成嘴裏念道：「老陳，您說咱們真的能走出這野人山嗎？據我所知，咱們這幾萬人的部隊，已經有一半戰士犧牲了，走在咱們前面的幾個班，情況都很糟，每天都有許多戰士犧牲，而且這種情況還在惡化。」

    陳三響擔憂的說道：「這野人山，自從盤古開天闢地之時，不曾有人走過。說實話，咱們這個班，能有一半的人走出去，就很不錯了。」

    陳三響嘆了口氣，輕聲接着說道：「實不相瞞，再過幾天，咱們的糧食基本上都會吃完，在這九死一生的山裏行路，靠的是體力和毅力。如果沒有了糧食，恐怕到時候戰士們，會因為沒有體力而被困難擊垮。沒有了食物，咱們靠什麼支撐下去到時候遇到困難就會更加消極，而消極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張大成靠在老陳的背後，說道：「我希望你和老王都能挺過難關，你們都是有家室的人，牽掛比我們多。」

    陳三響嘆了口氣，說道：「來緬甸之前，我回了趟老家，那時候兒子已經兩歲了。唉，希望到時候還能見到娃。」

    「娃叫啥啊？」

    陳三響說道：「叫陳安詳。」

    張大成一聽，笑道：「好名字啊！我說陳大哥，我們一定能走出去。」

    「希望如此吧。」陳三響顯得有些憂鬱，接着說道，「我聽人說，前面有一支小分隊誤入一片黑沼林，遭到了許多毒蟲的襲擊。」

    張大成問道：「我也聽說了，還有些戰士因為太累，想坐下來稍微休息，可是這一坐，就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那是毒蟻，那些毒蟻一旦發現了活的東西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呆着不動，它們就會召集許多同伴，悄悄爬到你身體裏面，然後同時一咬，就好像它們約定好了一樣。這無數隻螞蟻咬下去，人的神經立即麻痹，身體動彈不得，只得坐着等死，一小時不到，一個完整的人就會變成白骨。」陳三響說道。

    張大成大吃一驚，說道：「真是太可怕了。」

    陳三響說道：「那群人誤入黑沼林，不到半天就傷亡過半，最後只能選擇退繞道而行，希望我們不要誤入那種鬼地方。」

    兩人說到這裏，就開始保持沉默了。

    夜已經很深了，森林裏，鬼哭狼嚎的聲音此起彼伏，兩人絲毫不懼，背靠着背，坐在熟睡的戰友旁，安靜的監視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陳三響所在的這個班，也有些人中了招，毒蚊子基本上天天遇到，不過鋪天蓋地的花蚊子沒碰到過，至於螞蝗，大家也都被咬過，只不過咬得不多。為了大家的安全，陳三響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行軍方針：第一，每天早上起來先檢查身體有沒有異樣，先自己檢查，然後相互檢查。第二，吃完早飯開始行軍，兩人一排並肩向前行走，每分鐘八十步，每行一個小時休息五分鐘，休息的時候，相互檢查身體。第三，碰到茂密陰森的林子，繞道而行，路上的奇花異果不能碰，行軍無特殊情況，不許出聲。第四，如果發現身體有異常，或者發現前方有異常情況，立即停下來，查明情況。

    就這樣，時間過去了半個月，幾萬人的隊伍只剩下幾千人，路上隨處可見犧牲的戰士，幾乎每走百米，就會出現一具屍體。

    只要有戰士一倒下，附近的蟲蟻、野獸就會把他們的肉吃個精光，只留下生生白骨！

    陳三響所在的班，十個人都還在，只不過都已經到了生死邊緣，這天早上起來，已經沒有了早飯。

    老王早上起來摸着肚子，可是連馬都吃了，哪裏還找得到吃的啊，要不是那匹老馬，恐怕十個人早就餓死了。

    不過老王早上起來的第一句話，不是說有多餓，而是說：「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奇怪的美夢，夢見我們走到一片林子裏，裏面好多水果和烤青蛙肉，我吃了一天的美食。」老王說完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我也夢到了，那裏是不是一棵很奇特的果樹。」班裏一個人說道。

    「對啊，對啊，我也夢到了。。。。。」隊伍里的幾個人紛紛說道。

    本來做夢是一件小事，可是大家講了一下夢的細節，竟然發現那是同一個夢！十個人都做了同一個夢！無一例外！整個班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不寒而慄，連陳三響也露出驚恐之色。

    徐宏偉說道：「陳隊長，您說咱們班是不是中了邪了，被閻王給盯上了，要來收人了。」

    老王嚇得只打哆嗦，說道：「我看多半是這樣，這林子裏，每天死那麼多人，牛頭馬面每晚忙個不停，也準備收咱們了。」

    陳隊長一跺腳，罵道：「你們兩個別在這裏放屁！不就是做了個夢嗎，大家肚子都餓，夢到吃的，當然很正常，廢話不多說，準備行軍！」

    雖然陳隊長嘴裏這麼說，但是心裏還是有些害怕。

    等大家把地上的芭蕉葉收好之後，卻突然發現地上的那塊巨大的石板動了！大夥為之一驚！接着就發現那石板長出四隻腿，伸出了一個頭！

    「我的媽呀！怎麼是只烏龜啊！我們竟然在烏龜的背上睡了一晚上！原來這塊巨大的石板是烏龜的背啊！」阿奎驚嘆的說道。

    整個班的人目瞪口呆，那隻巨大烏龜在眾目睽睽之下，爬進了密林深處。

    「玄武神獸！」陳三響說完，立即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大夥看到陳隊長的舉止，也紛紛跪在地上，磕頭！

    大家驚魂未定，陳三響連忙說道：「我們碰到玄武神獸了，這是福音啊！咱們十個人必定能走出這野人山！」

    戰士們聽到陳隊長這樣一說，心中開始激動起來，情緒高漲，都覺得這件事情非比尋常！

    這天上午，大夥非常有精神，雖然大家都餓着肚子，但是卻走得很快。但不幸的是，陳三響發現他們已經迷了路，都不知道走到哪兒了，越往前面走越覺得不對，好像整個森林只剩下他們這個班！

    到了中午的時候，戰士們餓得眼睛發慌，走在前面的兩名戰友，突然跌倒在地。

    「怎麼啦！」陳三響走過去問。

    「我好像被什麼給絆倒了。」一名戰士回答道。

    那名戰士仔細看了看剛才的地方，原來地上有一塊突兀的石頭。

    陳三響也發現那塊突兀的石頭，不過看上去好像是什麼動物的腦袋，與其說是石頭，不如說是石雕，他走過去，用槍托扒開周圍的草和泥土，果然露出一樽半米高的石雕，那東西長得很像老虎，卻有一對很長的獠牙，獠牙露在嘴外。

    其實這猛獸是劍齒虎，但是抗日戰爭年代，誰都不知道這猛獸叫什麼。

    當時陳三響也不知道這種動物叫什麼，不過驚奇的發現，這隻猛獸，與他們夢到的一樣。如果沒有錯，它附近應該有一樽一模一樣的石雕，這兩樽石雕形成一個門，通過這個門，走上一段距離，就會出現夢中那棵神奇的果樹！

    陳三響這麼想着，就在附近找了找，結果還真給找到了，陳三響心臟猛地跳動，整個班的十名戰士也都嚇呆了。

    老王一屁股坐在地上，說道：「我的媽呀，恐怕咱們真的被閻王盯上了，我估計昨晚那隻玄武神獸是閻王的寵物！」

    阿奎嚇得幾乎都要尿褲子了，他說道：「我。。。。。。我看我們活不過今晚了，晚上我們還是不要閉眼的好啊，不然。。。。。。不然一閉眼，咱們的魂會被勾走！」

    陳三響也給嚇懵了，要說他一個讀書人是相信科學的，今天卻碰到這種邪門歪道的事情。

    膽子最大的徐宏偉說道：「管他個屁啊，要死總是死的！咱們擔心個什麼，走進去瞧瞧有沒有果樹，說不定還能做個飽死鬼呢。」說完，他便帶頭向方茂密的森林走去。

    陳三響也沒有攔着他，大夥也跟在後面走，走了大概有五分鐘，結果還真找到了一棵大果樹！樹上還有好多猴子在吃果子。猴子看到來人，紛紛逃竄！

    戰士們大喜過望，這果子有拳頭那麼大，雖然沒見過，但是猴子吃了沒事，說明人吃了也沒事。

    於是大家紛紛爬上樹，摘果子吃！那果子真是他娘的香甜啊！這是大家進野人山以來，吃過最好吃的野果，大家都吃了個飽，而且每人背了一袋子！

    他們吃飽後，不渴，也不餓了，那高興的勁兒早就把什麼閻王啊，邪門歪道的事啊，忘在九霄雲外了，他們樂呵呵的笑着。由於大家都吃得太飽了，都走不動了，便在樹下休息。

    到了下午兩點鐘，打盹的戰士突然聽到一陣雷聲。執勤的老王瞪起了眼睛，抬頭望了望天，奇怪的自語道：「這天好好的，怎麼會打雷啊？」

    大家正疑惑着，突然又聽到一陣雷聲，不過這雷聲好像不是從天上傳下來的，而是從地上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