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功的開頭是必然的不幸

    多年以後，當雲片羽回想穿越的第一日，她直言就像『《行屍走肉》第一集裏男主角剛從醫院醒來』。

    小說里一般如何穿越？一道橫過天際的閃電？一場突然而至的車禍？還是一個被偷了井蓋的下水道？

    雲片羽不清楚她的穿越過程，但她清楚她不在她家的街道上了，還可能不在w市了。

    甚至，可能不在地球上……

    騰起的煙霧嗆人，頭昏的症狀逐步減輕，雲片羽這才發覺到腳下滾燙得炙人，仿佛置身於一座活火山上。低頭，在散落一地的求職簡歷中，她吃驚的看着為了面試特意買的牛皮矮靴下正發着光的圖案，那繁複而奇怪的花紋，只能聯想到動漫里的魔法陣。

    她愣愣的環顧四周，寬大的半封閉式空間，石頭堆砌的牆面，陳舊的、有蜘蛛網與苔蘚、還有奇怪古老的擺設，各種瓶瓶罐罐，還有燒焦的木頭、紙張……

    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

    「有人嗎……」她往外喊，猶豫着要不要邁出一步。

    成功了嗎？我成功了嗎？

    從未聽過的陌生語言突然串入耳朵，雲片羽驚懼的轉身。

    半倒塌的牆角某堆廢磚爛石頭突然往外抖動，塵埃中蹦出一個黑影，他一面扑打身上沾滿灰砂石的斗篷，一面站起來。

    主人，您沒事吧。另一團矮小的肉球似活物從燃燒的半個書櫃裏滾出，手腳並用的撲向了那個斗篷身影。

    嗚嗚，您沒事太好了，嗚嗚，我好擔心啊。

    滾開！剛才你死哪裏去了。斗篷男十分惱怒，對着肉球就是一通猛踹：而且先前，打亂魔法陣的就是你，你這個沒大腦的白痴，幸虧成功了，不然我要親自把你送往冥界！

    主人……饒命啊，別踹我……

    他們在說哪國外語？聽不懂……雲片羽更害怕了。

    等到斗篷男消氣後，這才望向魔法陣中的人，他朝雲片羽走近了幾步，輕輕揮手，室內煙霧頓時散去，兩人能清晰對視了。

    雲片羽終於看清了斗篷男的臉孔，那是多麼醒目可怕的一張臉啊，仿佛殭屍電影裏那種皮包骨的形象，乾枯的皮膚緊貼頭骨，眼睛的地方黑洞洞中燃燒着兩處綠色的磷火，他略微張着嘴，乾癟萎縮的嘴唇里上下兩列慘白的牙齒開合，一眼就可看見裏頭漆黑一片，那是舌頭。他穿着一件寬大的款齊奇怪的陳舊長袍，手裏拿着一根木棒，木棒頂端鑲嵌着漆黑的寶石，花紋詭異無比。

    這個萬聖節巫師歪頭打量着雲片羽，神色嚴肅的又向前走了幾步。

    不怕蛇不怕蟲唯獨怕鬼的雲片羽當即尖叫。

    抓住她。皮包骨骷髏厭惡的捏着手中的木棒做了個舉動。

    那團矮小的肉球撲向了雲片羽，聽話的像條被主人放開鎖鏈的瘋狗，他的臉也從黑帽子中露了出來，臃腫如饅頭的臉孔，以及一隻黃橙橙的獨眼，加上寬大如青蛙的嘴巴，分外醜陋。而完全出於條件反射，雲片羽停下了尖叫，採取了大學時代所學的防狼十八招中第三招，果斷狠命的飛起一腳踹開了肉球，下一秒，求生的欲望驅使着她抓起背包大步跑向了這個房間裏唯一的出口，皮包骨骷髏右側十幾米外的那扇敞開的門。

    瞧見僕人被踹飛，皮包骨骷髏毫無動容之色，甚至雲片羽與他檫肩而過，他也只是波瀾不驚的轉頭望着她的背影。

    雲片羽的手已抓到了門框，眼看着就要跑出這個陰森滲人的房間了，儘管她還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她知道自己決不能落在這個會說話的骷髏手裏。

    嘭！嘭！

    當她的一隻腳剛踏出房門時，視野中突然出現了一隻慘白的骷髏頭，沒等她反應過來，那骷髏頭便迅速揚起了他僅剩骨頭的手臂，狠狠的朝着她的腹部就是一拳。同時，在雲片羽的右側，另一隻骷髏也現身，他的雙手握拳，從上往下，對着雲片羽的後背也是重重一下。

    雲片羽被像排球一樣砰的倒向地板，堅硬的石板地發出沉悶的聲音。世界在她眼中天旋地轉，灰塵盪起中，雲片羽捂着肚子蜷縮成團，冷汗浸濕了黑髮，咬牙吞下喉嚨里的呻吟，剛才那一拳叫她的五臟六腑都發疼，後背也疼得好似骨頭斷了，使她完全動彈不得了。直至那兩個骷髏將她從地板上拎起來，拖到皮包骨骷髏的面前。

    這不是夢，夢境不會這麼疼。

    血味在嘴裏擴散，她摔倒時咬破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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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片羽耳中響起的冰冷的電子聲，不容多聽幾秒，後腦的頭髮被抓起扯動，迫使她抬頭再次面對了可怕的畫面。

    「求求你，不要傷害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向骷髏祈求道，她無法不恐懼，現在，她差不多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一定是穿越了，天哪，她遇到了一個面目可憎的骷髏，天哪，骷髏先生顯然是不會招待她吃飯住宿然後客氣的送她回家的，他看起來，完全不是任何穿越小說里的正派人物。

    他看起來像死靈法師、亡靈法師、或者至如此類的大反派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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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不斷在她腦子裏響的聲音估計是……

    雲片羽正壓制着體內不斷壯大的恐懼，想分析清她目前的情況，然而對方因好奇而打量她所以暫沒傷害她。

    主人，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是通用語。被踹飛的肉球爬回到皮包骨面前，擺出很狗腿的模樣。

    當然聽不懂了，她顯然不是我們世界的人。皮包骨將雲片羽從頭到腳仔細看了幾遍。

    他也沒想到這次實驗居然會成功，恩，應該算是成功吧，儘管沒達到預想的效果，可居然弄來了一個活人，真是出乎意料的走運。

    他敢肯定出現在魔法陣中的女孩絕不是貝倫斯大陸的人種。他霍尊.布羅斯活了近五百年，閱人無數，可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也不曾聽過她所說的語言。

    姑且不提對方較為特別的五官與陌生語言，單是她所穿的衣服款式他就從未見過，做工看似不複雜，但顏色之鮮艷明亮，不知如何染成，還有她的褲子和鞋子，顯然用上了他不知道的材料。

    主人，她是來自異界嗎？那麼恭喜主人，您的傳送陣成功了！啊，恭喜主人賀喜主人。

    哼哼，得到了相反的效果有什麼成功可言，還需再進行多次實驗才行。嘴上這麼說，皮包骨的表情卻掩飾不住一臉的得意洋洋，右手下意識撫摸着手杖頂端的魔晶。

    肉球豎起大拇指，主人的光榮就是他的光榮。

    放眼整塊大陸，也只有他的主人才能破解前人的規律研發出新的魔法陣，而且第一次就成功了。

    畢竟他的主人可是這塊大陸上，碩果僅存的聖靈級的亡靈法師啊。

    當這兩個怪人正對話時，雲片羽趁機張望觀察。

    她從小就有個毛病，看到什麼新鮮事物，總會仔細的盯着看，甚至看到出神，這種觀察到細緻入微的毛病伴隨着她的年齡，穩定的加重。

    肚子的疼痛減輕了，雲片羽抬眼往四周瞅，這裏看起來像是很古老的房間，地板、牆壁，乃至天花板都是用某種岩石堆砌而成，除開屋內的『魔法陣』，在牆壁四周還散落着很多般焦黑的紙張，碎玻璃與可疑的液體。

    就像新聞里報道的爆炸現場，中世紀古堡的爆炸現場。

    她稍微轉動頭顱，眼皮半合以防再次看見恐怖的骨頭，在低垂昏暗的視野中，她看到了對方垂落到地板上的長袍底端，以及圍着長袍像小狗一樣打轉的肉球動物。

    它是人類嗎？雲片羽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秒的噁心，皮包骨令她害怕，而這個肉球則怎麼看怎麼像一團毛茸茸的皮球，還有一隻大眼睛，他是從電影《怪物公司》裏蹦出來的嗎？因為她絕得不會把它跟人類劃等號。

    冷靜點，片羽，你的運氣不會比現在更糟了。她小聲安慰自己，果然像弟弟說的睡前看穿越小說遭報應了不是？

    雲片羽再次抬頭，正巧對上了皮包骨先生的燃着綠光的眼窩。她再次尖叫了。

    骷髏伸出手指朝隔空她輕點一下，雲片羽的喉嚨就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給她戴上封環，再帶下去，關到監牢裏。亡靈法師拿定了處置她的主意。

    骷髏們不知從哪裏拿來了一個金屬製作的圓環，不顧雲片羽的第二次掙扎給她強行戴在了脖子上，然後機械的提起雲片羽的左右手，準備直接拖走，亡靈法師制止道：抱她走，沒看出她很脆弱嗎？你們這些沒到大腦的東西要是傷了她，我就把你們磨成骨灰用在下次實驗裏。

    骷髏們頓了頓，真.沒有大腦的他們將雲片羽重新平放到地上，一個人站到她的頭部，一個人站到腳部，然後，重新將她將抓麻袋一樣抱起，小心翼翼的抬去了。過程中，雲片羽因為恐懼而完全沒有反抗。

    亡靈法師霍尊.布羅斯扶額幾秒，他真的很需要新僕人，死的、聽話的、不太蠢的，也不太聰明的。

    主人，要把他跟先前的實驗品關一起嗎？肉球怪物問，他名叫一隻眼，非常形象。此刻他注視着雲片羽被帶走的方向，心想這個看起來比之前抓的更好耶，希望他能撐得更久。

    不是他，是她。不必了，分開關押吧。

    咦？她是女的？肉球怪物略驚，這異界人的外貌看起來很不錯，就像名家油畫裏的俊美少年。

    你在質疑你的主人嗎？要我把你唯一的眼珠挖出來嗎？蠢仆！他可是成名數百年的亡靈法師，是男是女看骨架就一清二楚了。

    我錯了。主人，別打我。

    放過犯錯的僕人，霍尊撿起散落在魔法陣上的一疊白紙中的一張。一拿起來，他就注意到了這紙張上黏貼着一張畫像，咋一看就知是那個異界女孩的正面像，畫像的逼真程度令他驚嘆不已，如果他不是亡靈法師，他肯定以為這張畫像一定被施展了某種記錄影像的法器。

    此外，他從未見過顏色這麼白皙賽雪的紙張，雖然沒有香味，但紙頁的邊緣有着漂亮簡單的花紋圖案（雲片羽用心製作了面試簡歷），即使在現今的三大帝國的王室，也肯定沒用過這麼好的紙。更另他關注的是，這紙張上的文字，一筆一畫，十分的規整，他對這種異界文字的形狀大感好奇，且明顯一看就是印刷品不是手寫，難道這個女孩是一位貴族？平民絕對沒有錢來印刷紙頁，更別提那逼真到令人害怕的畫像了。

    之後，霍尊叫僕人將雲片羽隨身攜帶的包裹打開，不知那個異界貴族女孩的包裹是用什麼魔獸皮所做，摸起來觸感柔軟，一按下去紋理細膩，可也形狀古怪，總之他那智商明顯為零的僕人把那四四方方的包裹摸了遍，都沒找到開口處，最終肉球怪物抓着那包裹的接縫處，用牙撕咬，總算扯開了。

    包裹嘩啦倒出一堆東西，自認活了四百多年的亡靈法師也因為這些異界之物而大開眼界。小瓶子、小物件、方形、圓形，真是奇怪。霍尊用魔杖在那堆神秘物體裏扒拉着，將它們平鋪在地板上，一一樣拿起來觀察，再拋給他的僕人一隻眼，也就是那個只有一隻眼睛的肉球。

    他捏起一個裝着淡紅色液體的瓶子，瓶子的材料他根本分析不出，明明很軟一捏就變形卻像玻璃一樣通透無比，上面還有一個藍色的小蓋子，他扭開，叫僕人來試毒，一隻眼大膽的喝了，說是果汁一類的飲料。

    然後，他用手指骨勾起一串有四五片小金屬片，亮晶晶，根據它們的形狀霍尊猜測它們可能是鑰匙。放下鑰匙，在其他物品中，最令他好奇的是一個神奇的小方形物品，四四方方，中心的位置鑲嵌了一塊黑玻璃，而底部的材料卻非金非木，他撿起來仔看了半天，還沒明白它有何種用途，然而他只是捏着它，突然間，那物品自動的震動並亮起光，稍後，突然間它滴滴的唱起歌來。

    霍尊立馬將它扔回地上。

    他與他的僕人一起用驚恐交加的眼神注視着這個小物品，直到它唱完了一小段歌曲後再也不唱了。

    主人？一隻眼問，他的表情仿佛是剛從一場風暴中倖存。

    這應該是異界的法器。霍尊語氣篤定的說，那個異界女孩即使不是貴族，身份在他們的世界也絕對不低，否則她怎麼可能隨身攜帶這一件又一件奇妙的物品……罷了，現在重要的不是推測對方的身份，他應該把重點放在他的實驗上，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

    一想至此，他又高興了起來，亡靈法師俯身細看地面半毀半模糊不清的魔法陣，儘管發生了危險堪比戰鬥爆炸，但基本上是成功了，這太令他意外了。

    果然他命不該絕啊。

    哈哈哈，不枉費我這一百二十年殫精力竭的研究。哈哈哈哈~~~！

    一陣陰森滲人的奸笑傳出了房間，驚嚇到了屋樑上一串倒掛的蝙蝠，那些暗夜生物振翅，噗噗，像一片倉惶逃竄的烏雲般竄出了這座隱藏於罕有人煙的森林深處，山谷中的高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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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鐘前。

    「老姐，你回來嗎？我們等你吃飯。」

    「知道了。」

    「你今天面試情況如何？慘烈否？」

    「還是老樣子，收了我的簡歷，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就要我回去等通知。」

    「一聽就沒戲，他們明顯是敷衍你嘛，說等通知等一個月都不會聯繫你。老姐，你早該聽我的，出門時打扮得帥氣點，把簡歷上的性別改成男，然後專門挑有女面試官的……」

    「混蛋小子！你敢再說一次？！我會揍你哦！」

    「我會怕你？媽~~，老姐說她今天面試又失敗了，回來要揍我泄憤~~~！我好怕哦~！」

    「臭小子，你給我等着，我已經快到車站了，你給我……咯噔！」

    「哈哈哈，老姐，我等你回來。哈哈哈。」

    「嘟嘟嘟……」

    「老姐？餵？姐？！」

    「嘟！嘟！嘟！」

    「掛電話了？重新撥打試試。」

    「嘟——，嘟——嘟——。」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貝倫斯大陸第四神紀元1186年秋末，雲片羽出現在亞克多斯帝國邊境以東，藍楓森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