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閣下是……」
那道背影緩緩轉身,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怎麼會是你……」張揚心頭一跳,驚叫出聲,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對面之人微微一笑,柔聲道:「是,是我……」
張揚訝然失笑,仿佛心底某處被扎了一下,哂然道:「原來你一直會武功!」
「是的,我似乎從來沒說過我不會武功吧,是不是,揚哥?」對面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張揚的妻子,唐慕青。
此時,唐慕青笑面如花,言語溫柔,整個人顯得人畜無害,讓人望而生憐。但那眼神里的揶揄和輕蔑之色,讓張揚感到格外的陌生。
「為什麼?」張揚冷冷的問道。
唐慕青茫然道:「什麼為什麼?」
張揚道:「你會武功,為什麼瞞着我?」
「哦,原來是這個!你也從來沒問過我,會不會武功,不管會不會武功,我還是我,有什麼分別?」唐慕青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這個男人時至今日,依舊沒有絲毫改變,在他的眼中,似乎除了武功,沒有更重要的了。
張揚面色一僵,冷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究竟是什麼人?」
「咯咯咯……」唐慕青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險些岔氣,良久,她哀怨道:「同床共枕三年,你居然問我是什麼人?」
「誰派你來的?」
「沒有人派我來,是你八抬大轎娶的我!」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只盼你一生平安,自由快樂!」
呼……
張揚長出一口濁氣,語氣變得冷漠無比,問道:「那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
「了結你的夙願,打敗你!」唐慕青淡淡的說道。
張揚眼皮微微一動,冷笑道:「就憑你?」
「我想試試!」唐慕青滿臉笑意,平靜的令人害怕。
張揚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那是只有面對真正絕頂高手,才會有的壓力。
「你先出招吧!」張揚攤開手,作出請的姿勢。
唐慕青也不謙讓,含笑點頭,而後目光忽然變得凌厲起來。
長袖招展,一條白色的絲帶從她袖中飛出,化作一條靈蛇,突然出擊。
嘶啦……
空氣竟然發出了裂帛的暴響聲,那條絲帶突然暴裂開來,分散成無數條細細的絲線,一根根向張揚纏繞而去。
眼看無數絲線飛來,張揚目光銳利,曲指一彈,一道勁氣順着他的指尖飛出。
嗡……
空氣中發出微微的顫音,那無數絲線應聲而斷,線頭向下飄落。
唐慕青臉色不變,手指微微一晃,還掌控在手中的半截絲線,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重新向前延伸,又組成了一根根完整的絲線。
她這一手,頓時讓張揚眼前一亮,這得是多麼深厚的內力才能做到的。
這一瞬間,張揚心底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了,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與眼前之人一試高低。
「嗖,嗖,嗖……」
唐慕青手中掌控的絲線,變得猶如鋼針般堅硬,從她手中飛出,暴射出去。
張揚氣貫全身,身上衣衫無風自動,獵獵作響。等到那些絲線到了近前,離他還有三尺的距離時,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牆壁擋在面前,始終不能前行半點。
嗞嗞……
在絲線的前端,發出微弱的磨擦聲,隱約間竟的電光產生。
「揚哥果然厲害!」唐慕青微笑道。
張揚面色肅然,道:「你也不錯,不過,這並不是你的真正本事吧?」
「那接下來你可要小心了!」唐慕青提醒道。
話音未落,那些停滯的絲線,忽然收攏,凝結成劍狀,猛然前刺。
嗡……
但聞一聲輕響,張揚周圍的防禦頓時一鬨而散,一股可怕的劍意,撲面而來。
叮,叮,叮……
在張揚周圍不停的發出暴鳴聲,一道白色的劍網,從天而降,將張揚鎖定在其中。
忽然,張揚感覺到在他周圍,到處都是劍影,虛虛實實,讓人難以分辨。
凌厲的劍氣肆虐而起,張揚處在漩渦中心,雙目緊閉,凝聚心神,尋找着破解之法。
只是短短片刻工夫,張揚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劍氣撕出無數條口子,七零八落,狼狽不堪。
忽然,張揚雙目睜開,其中一道冷光閃過,他厲喝一聲,道:「給我破!」
他雙手交合,雙手大拇指壓住中指,食指,無名指與小拇指沖天豎起,宛如四道鋒銳的利劍。
指尖之上,內含強勁真氣的四道劍氣直衝雲霄,仿佛要刺破天際。
張揚與唐慕青的兩股劍氣碰撞,發出一道驚天動地的巨響,一圈真氣餘波形成的漣漪,向着四漫延開來……
錚……
尖銳刺耳的聲音傳出,仿佛利劍出鞘般凌厲。
擂台周圍塵土大起,一切都被塵埃所吞噬……
劍氣縱橫,只能聽到恐怖的劍鳴之音從中傳出……,雖然這兩個人都沒有用劍……
良久,塵埃散去,擂台上的兩人逐漸顯現出來……
「這……這,怎麼可能?」張揚難以置信的自語道。
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麼,目光銳利的仿佛兩把刀子,他冷冷的盯着唐慕青,道:「是早上那碗參湯是嗎?你做了手腳!」
唐慕青冷笑道:「當時你不是還說好喝嗎?呵呵……」
「哈哈哈……居然會是你,哈哈……」張揚渾身顫抖着,笑的無比的悲哀。
「為了打敗我,你竟然使了這麼骯髒的手段,呵呵,不過你也做的夠絕,真不枉我這三年對你的愛,哼哼……」
張揚看着貫穿自已手筋,腳筋的四根絲線,殷紅的血滴,點點墜落,他悽然而笑,對唐慕青的話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只知道從今日起自已將成為一個廢人……
「你,滿意了?」張揚披頭散髮,口中血跡斑斑,自嘲大笑,形狀淒涼,與此前傲世風骨判若兩人。
唐慕青眉頭一皺,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忍,隨即卻又變得冷峻如霜。
她冷笑道:「愛?你還有資格和我說愛?你是不是心裏很恨我?剛才你問我為什麼,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是為了什麼!」
「我從十六歲開始跟你,三年來,你可曾記得,你有幾天不是深更半夜回家的,你天天出去和人比武,每次回來時酩酊大醉,你每次出去,我都擔驚受怕,生怕你一去再也回不來……,我每日獨守空房,還要替你操心,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唐慕青哭的梨花帶雨,訴說着三年來的委屈。
張揚木然冷笑,獰聲問道:「這就是你讓我身敗名裂的理由?」
「當然不是!」唐慕青勃然變色,發出尖利的聲音。
她悽然道:「如果只是這些,我都能忍受,最讓我絕望的,是你竟然親手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張揚聞言,身子一震,佈滿血絲的雙眼,現出震驚之色,顫聲問道:「孩子?」
這三年來,張揚每天忙着在外面與人比武,根本沒有時間關心家裏,更不知道自已有了孩子,此時聽唐慕青說起,怎麼能不震驚。
「我們的孩子怎麼了?」此刻的張揚已經完全忘記了痛苦,緊張的問道。
唐慕青神色慘澹,悲涼道:「沒了……,他(她)才僅僅在我肚子裏待了三個月,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張揚呆滯道:「怎麼會這樣?」
「一月前,你打敗煙雨樓掌門,在聚賢樓大宴賓客。直到三更時方才大醉歸來,那時府里的傭人早已睡下,我為了攙扶你,不小心跌倒在地,動了胎氣,腹中孩兒也流產了……,事後,大夫為我診斷,說我這輩子都不能再生育了!而你卻絲毫沒有察覺,不聞不問,天亮一睜眼,又去與人比武!是你,是你和那幫所謂的江湖兄弟害死了我的孩兒,你們都得是害死我孩子的兇手!」說起那段悲慘的往事,唐慕青淚如雨下,面容猙獰,聲如厲鬼。
「孩子……,是我,呵呵,竟然會是我……」張揚狀若瘋狂,仰天長笑,兩行清淚順着眼角,潄潄落下。
唐慕青止住眼淚,陰狠道:「你我畢竟夫妻一場,我不會殺你,但我要你一輩子都生活在悔恨當中,嘗便這人世間所有的苦難,為你的錯誤贖罪。至於今天到場的這些,道貌岸然所謂的仁人君子,江湖義士,一個都活不了,都得為我的孩子陪葬!」
在場的一眾江湖人士聽完,各個神色狂變,有憤怒,有驚駭,有恐懼,有輕蔑……
各種表情莫衷一是,但有一樣,卻地出奇的一致,那就是仇視,眾人無不目光如電,一一落在唐慕青身上,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張夫人好大的口氣!」有人輕蔑的笑了一聲,冷冷的道。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感到肋下一麻,他低頭看時,這才發現自已的腰間,一把匕首狠狠的插進了他的身體。
而他直到臨死之時,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已的同門師兄,為什麼會突然會對自已動手。
諸如此類的情形,不斷的上演着。
噗嗤……
噗嗤……
空氣中充斥着血腥的氣息,此起彼伏的刀鋒入肉聲,猶如死神的亂奏,毫無章法,冰冷無情。
偶爾有逃脫毒手者,想要反抗,卻是瞬間被一擁而上的人潮淹沒,頃刻間變成了一攤肉泥。
耳畔傳來森然的殺戮之音,場中只有兩人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