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校園裏到處都充滿了生機,操場上擠滿了晨練的學生,教學樓里時不時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在沈未眠的眼裏,十四歲的林盛露,像樹苗一樣茁壯地生長着,給人的印象就是樂觀開朗、積極向上。
他望了望時值青春期的林盛露,紅撲撲的臉蛋,櫻桃小嘴,烈焰般的紅唇,白皙的皮膚。
就真的像王老師講的《紅樓夢》中的林黛玉一般:「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百無聊賴的沈未眠看了看手錶,已經7點多了:「怎麼還不見林盛露,平時她可比我來得還早。」
沈未眠正邊狐疑邊隨手翻開了語文課本,緊接着,他扶了扶眼鏡框,用餘光查看了下其他同學。
不過令他失望的是,儘管有幾個女生在一起討論作業,但是就是沒有發現林盛露的身影。
這個時候,後座的女同學用中性筆戳着沈未眠的脊背,想要逗他玩玩。
但是,沈未眠此時興趣全無,他唯一關心的就是林盛露什麼時候到來。
靠在玻璃窗邊的他,無趣地將視線挪到了操場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沈未眠意外地發現林盛露正在操場上瘋狂地奔跑着。
沈未眠盯着林盛露看了好久,這才想起來了。
原來,周三的時候林盛露曾告訴過他,她的爺爺林成陋過世了。
「未眠,我今天好難過啊!」
「怎麼了,露露!你有什麼心事直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出謀劃策!」
「好吧!那我告訴你,你千千萬萬不能告訴別人呀!」
「好的,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昨天,我還去醫院探望我的爺爺。我爺爺林成陋你也是知道的,他對我太好了。我,我不能離開他。」
「他怎麼了?」
「沒,沒事!昨天看望他的時候,他告訴我,一定要堅強!可是,你說他怎麼就撐不住了呢?」
這個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靂,給了正興高采烈的沈未眠一巴掌。
「不會是真的吧?!」
「難道有假!我爺爺對我最好了!」
「是啊!」
「我爺爺在昨天還好好的,你說今天怎麼就……我甚至還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眼……聽他們說,我爺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啦!」
儘管,林盛露已將這個消息第一個告訴給了他,但此時的沈未眠,心中還是充滿了關懷感傷和惴惴不安。
「一圈,兩圈,三圈……」
沈未眠在心裏默默地數道,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正在瘋狂奔跑的林盛露,沈未眠的心如刀絞般疼痛。
天逐漸地變亮,晨練的同學也漸漸稀稀落落起來。
但是,這絲毫影響不到林盛露,她忘懷地奔跑着,頭上的汗一滴滴滴在操場上,頭上身上都是汗水。
儘管整個人氣喘吁吁,她還是低頭邊奔跑邊默念着什麼。
過了一會,也許是林盛露筋疲力盡了,她的步伐變得越來越緩慢。
一步,兩步,三步……
還沒數到第6步,林盛露已經趴倒在操場上,無助地啜泣。
沈未眠看得一清二楚,他禁不住內心的悲慟,眼裏的淚水也從他的兩頰無聲無息地滑落。
回想過去,林盛露對他的點點滴滴,不斷地浮現在沈未眠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尤其是最近的那件事情,更是讓他愧疚。
「我怎麼就會想起捉弄她呢,我還是個人嗎?人家對我那麼好,以誠待我,而我呢!呸,我真是狼心狗肺,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這個時候,上課鈴聲響起了。
沈未眠瞅了瞅手錶,時針指向了8字。
他再抬頭望了望操場,人群亂鬨鬨的。
但是,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蹣跚前進的林盛露。
就好像他們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一般。
林盛露那走路的姿勢,哭腫的雙眼,以及淺綠色的衣服,無一不讓他感慨萬千。
過了一會兒,林盛露大汗淋漓地走進了教室。
同學們都大眼瞪着小眼,平時文靜的林盛露這是怎麼了。
議論聲此起彼伏,有說林盛露失戀的,有說林盛露被沈未眠再次捉弄了,還有說林盛露受到其他班女生欺辱了。
反正,各種謠言蜚語四處而起。
放在平時,沈未眠可是會大發雷霆,但是,今天他卻顯得異常的冷靜。
這個時候,油光滿面的數學老師也走了進來。
老師在台上講得越是唾沫橫飛,越是精彩;底下的同學越是竊竊私語得厲害。
「你沒事吧,露露?」沈未眠輕聲安慰道。
見林盛露不說話,沈未眠就急忙遞過一包紙巾,以供林盛露擦拭汗水。
林盛露接過紙巾,緩緩地擦拭着汗水。
沈未眠嗅了嗅,發覺林盛露的汗香是那麼的特別。
他再次陷入了幻想,不過數學老師的厲聲斥責打斷了他的幻想。
沈未眠急忙回過神,就又多嘴地安慰林盛露道:「節哀吧!」
聽到這麼一說,林盛露像變了一人似的,翻臉不認人地說道:「你說誰呢?我爺爺根本沒有死。」
林盛露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顯然驚動了其他同學。
「不是,你昨天給我說你爺爺……」
「我爺爺怎麼了?就算我爺爺有個三長兩短,那也是我林家的事,用不着你姓沈的操這個心!」林盛露一改往日和氣的態度,厲聲斥責道。
「噓,你小聲點!」沈未眠用食指擋住嘴巴,輕聲道。
沈未眠說着給林盛露的同桌使眼色,讓他拽拽林盛露的衣角。
但是,林盛露的同桌卻假裝視而不見。
「好吧,我錯了!你,我惹不起,行了吧!」沈未眠無奈地嘆氣道。
同學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朝他倆所在的地方投了過來。
然而,數學老師卻當作沒有事一般,繼續一個人自娛自樂着。
沈未眠正想得出神,突然被早自習的鈴聲打斷了。
沈未眠頭嗡地響了一下,望了望黑板,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好多東西。
不過,那中考倒計時令所有同學都望而生畏。
所有的人都想要在這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沈未眠和林盛露也不在外。
他倆經常互相勉勵,互相切磋學業。
所以沈未眠為了趕超林盛露,給自己的座右銘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沈未眠多麼希望他能夠和林盛露考上同一所大學,也許那樣他們在一起的幾率就會很大了。
當然,這些都是沈未眠的臆想。
然而,林盛露卻一點都不在乎這些,她和其她朋友談論的都是學業上的問題,從來不提及兒女之情。
這讓沈未眠感到很絕望,他時常覺得他很失敗。
處於青春期的他們就是這麼懵懂、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