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愛的男孩子

    今天是周三，也就是人大的「小周末」，整整一個下午都沒有課——從下午到晚上都沒什麼事情，除了學生宿舍熄燈之外跟周末也沒有什麼區別了。於是有很多的學生社團就把活動的時間選在了周三下午。現在是九月中旬，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百團大戰」——也就是學校每年一次的，社團大規模統一招新活動。

    蔣玉成大一的時候什麼社團也沒入，就入了個動漫社——因為他還想着要好好學習，不想被其他的雜事耽誤時間。而動漫社，則是一個課餘的調劑，學習之餘來跟宅男宅女們彼此吹吹牛吐吐槽，外加欣賞一下萌妹子Coser，總還是挺不錯的。今天下午的招新活動，蔣玉成也來跟着湊熱鬧了——他作為一名醬油社員倒是沒什麼事，純粹就是來欣賞動漫社每年都有的Cosplay活動而已……

    全校範圍內的招新，正式開始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半，不過蔣玉成也不是什麼關鍵的人物，自然不需要提前過來準備。下午兩點多，蔣玉成晃晃悠悠地來到了會場——

    動漫社在人大也算是頗有地位的社團，之前還舉辦過面向全市乃至全省的大型漫展——所以在百團大戰中也算有人照顧，展台空間比起一般的小社團大了不少。就在展台前面，幾個穿着妹抖服的萌妹子和萌「妹子」，頗為殷勤地向新生安利自家社團，那場面仿佛LL邪教的傳教現場一樣……

    「呦，毛線也來了？」蔣玉成向其中一枚「萌妹子」打着招呼——這貨是他班上的一個同學，身材矮小，甚至比很多女生都顯得嬌小……

    「嗯，今年的師妹質量不錯，我們也得加把勁……」「毛線」操着一副公鴨嗓回答道——這傢伙是南方人，長得也清秀，從外表上看雖然黑了點，但是以妹子的標準來衡量並不難看——只要不開口，頗能騙住一些人。可惜這廝聲線太粗「開口跪」，而且動輒把「搞個毛線」放在嘴邊，於是就得了個「毛線」的雅號。

    見識了某些「萌妹子」的真相，玻璃心早就碎成渣渣的蔣玉成表示十分淡定——偽娘什麼的，自己已經見得多了，區區毛線什麼的，根本就騙不到自己的！

    妹抖們在展台前發傳單，蔣玉成便轉向展台，走到了登記處那裏。負責登記的社員跟蔣玉成姑且也算是面熟，蔣玉成象徵性地問了句「累了吧？讓我替你吧！」——結果自然是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於是，蔣玉成順勢搬了把凳子，也拿了幾份登記表，裝模作樣地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整個招新活動，真正需要人手的也就是前面發傳單的妹抖們了——但是蔣玉成顯然不可能真的去替換他們下來，一來自己形象實在不行，二來自己本來也不是真的來幫忙的，自然不會給自己找些額外的麻煩。

    坐下來之後，蔣玉成的注意力自然也就轉移到了新生這邊——都說今年新生當中萌妹子挺多，可是蔣玉成也沒怎麼看到來報名的新生里有多少好看的妹子。沒錯，新生中的女生比例確實比往年高——可是對動漫社感興趣的大多數都是些宅男，而且新生大多剛參加完軍訓，而且畢竟剛從高中出來，大部分都還是那副蓬頭垢面的樣子。雖然有的妹子可能比較時尚，燙了頭化了點淡妝，但是肯定是沒法像她們的學姐那樣做得很勻稱。一來二去，蔣玉成也有些興趣索然起來……

    閒的沒事的蔣玉成上半身靠着椅背，百無聊賴地來回晃着腦袋——突然間，一抹亮麗的色彩，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中……

    蔣玉成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向自己這邊走過來的是一個Coser妹子，沒錯，是一個來報名的Coser妹子！社團組織的負責安利的Coser們，Cos的對象都是常規的妹抖——而這個妹子則穿着一身看起來很亮眼的粉色背心+短裙的套裝，看起來很像是偶像的打歌服，還留着披肩的黑長直發，至於胸部則是一平如洗。這套衣服的本體一般人估計看不出來，但是身為一名Producer（即製作人），蔣玉成當然能認出，這是《偶像大師》本家的演出服——如果考慮到她的黑長直+平胸的話，那她Cos的角色，應該就是愛馬仕本家的如月千早了——這也是蔣玉成曾經最喜歡的角色。

    妹子的臉看起來白皙而精緻——近距離下蔣玉成能看出，她的睫毛是粘的，而且臉上還擦了點淡粉。不過她調配的技術很高明，看起來清淡而合適，沒有濃妝艷抹的違和感。說不定……這傢伙真是個萌妹子呢——雖說混Cos圈的小姑娘現在名聲一般不太好，但是蔣玉成現在可想不到那些東西呢。聽到她鞋跟的「噠」「噠」聲，蔣玉成的心跳開始加快了。

    「師兄……請給我一張報名表……」

    啊……真是悅耳的天籟之音啊……蔣玉成覺得她的聲音又軟又甜，萌度不下於真正的聲優。確認了對方是真的萌妹子，蔣玉成自然也就眉開眼笑了起來：「啊，同學你好，報名表在這裏……」

    沒等對方下筆，蔣玉成便先開始搭話了：「同學你cos的是愛馬仕本家的千早吧？」

    「啊，沒錯——師兄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當然了……」蔣玉成頗有些得意地說道，「動畫開播之前我就是個P（製作人）了！」

    相對於東艦L之類的傳統或新興邪教，專注於主機平台的愛馬仕儘管同為niconico御三家，卻在天朝長期缺乏人氣——愛馬仕本家動畫幾年前播出的時候人氣別說跟LL比了，就連同一IP的後輩《CG》都比不過。（注1）廚愛馬仕的偶像廚，自然也就跟最近兩年才跟風的Aji人劃清了界限，成了偶像廚界的高位人群。這妹子居然還知道Cos愛馬仕，想必也是個資深宅吧！

    從愛馬仕開始，蔣玉成跟這位資深宅Coser萌妹子聊得越來越開心——幾分鐘後，蔣玉成「故作謙虛」地主動終止了話題：「啊，光顧着說話了，別耽誤你填表了——」

    說着，蔣玉成把報名表遞給了面前的萌妹子。

    「沒事，謝謝師兄……這些東西全都要填嗎？」萌妹子指着表格上的一行一行的調查項目，對蔣玉成問道。

    「啊，不用不用——填上基本的姓名班級什麼的，留個電話號碼就行了……」

    這個登記表格上的項目密密麻麻，一行一行的，比聲優競爭角色時填的表格還要詳細：喜歡什麼作品啦，喜歡什麼角色啊，欣賞哪個監督啊，萌哪個聲優啊，願不願意出cos，會不會唱歌，畫工怎麼樣文筆怎麼樣，是提督還是Aji人，直男腐女還是雙插頭，接不接受重口味要不要扶她出去等等等等……

    可是，對方想了想，還是說：

    「我還是都填了吧！以後活動會方便一些……」

    是啊是啊，像她這樣的以後肯定會成為社團的得力幹將吧！或者沒準會變成看板娘或者果皇一類的人物也說不定……

    萌妹子接過紙筆，低頭開始寫字——而蔣玉成也不禁開始對接下來一年的社團活動產生了些許期待：本來他來這個動漫社僅僅就是劃划水而已，但如果今年有這樣的萌妹子加入的話，那這個死宅社團的吸引力也就一下子提升了很多。既然如此的話，自己這學期是不是要多來社團晃一晃，顯示一下自己作為前輩的存在感——畢竟，就算沒有什麼進一步的發展，能夠天天欣賞這樣的萌妹子，賞心悅目也是好的……

    仔細端詳着眼前萌妹子的側臉，蔣玉成覺得有些心猿意馬：有些人只是正面好看，也有些人只是身材過得去而已——而眼前這個萌妹子，從頭到腳都非常地精緻，在髮絲的縫隙中露出嬌小的耳尖，下頜細膩得好像蘿莉一樣，至於細長的脖頸，更是妙不可言——唯一的遺憾，便是那有點突兀的迷の凸♂起……

    等等！迷の凸♂起？！

    蔣玉成低頭看了一眼TA的登記表——性別……男？！

    能否出cos……能？！

    「呃，這個……嗯……」

    蔣玉成驚慌失措地向左右張望——只見那邊發傳單的毛線，嘴上掛着輕蔑地訕笑，正斜眼睨視着自己，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原來如此！蔣玉成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臉色——毛線可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什麼樣的偽娘他沒有見過？其實他早就看穿了這「萌妹子」的真相，卻故意不向自己挑明，害得自己出了這樣的洋相！

    「毛線！你算計我，毛線！」蔣玉成惡狠狠地用口型對他說道。

    這個時候，蔣玉成開始感覺到有點騎虎難下了——剛才自己對這個「妹子」這麼和顏悅色，現在一下子就改變態度，無疑表現了自己的虛偽和LowB——男女有別是為虛偽，看不出偽娘是為LowB……於是呢，蔣玉成只好強端笑臉，拿出WW一切盡在掌握的勁頭，旁敲側擊地開口道：

    「說起來，你做造型的技術挺好嘛！」

    「謝謝師兄……」

    他的聲音聽上去還是一樣地軟萌，但是蔣玉成現在心裏已經有了底，主觀上也產生了新的感受：他的聲音與其說是軟妹子的聲音，倒不如說是未變聲的小正太。

    「你是一開始就出偽娘的嗎？」

    「不是……也是被熟人慫恿的……」他不太好意思地回答，「啊，師兄你看出來了啊……我還以為你把我當成妹子了……」

    「啊哈哈哈哈……只要可愛就好啦，性別有什麼關係啦！咱們社在這方面還是很開明地！」蔣玉成剛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其實還在這衝擊性的事實面前感覺有點犯怵，可是過了幾分鐘之後，他卻認真開始相信自己這番話了：這位新社員實在是太過可愛，或者說太過敬業，就像是真正的偶像一樣，姿容完美無缺，態度平易近人。蔣玉成也忍不住跟他多聊了幾句：

    「說起來，你是怎麼想到要出愛馬仕的呢？」蔣玉成問道，「你是很喜歡偶像嗎？還是很喜歡千早呢？」

    「其實吧，我對本家裏的千早倒是感覺一般——」「萌妹子」解釋道，「其實我是看了一本網絡小說里寫的千早，然後才萌上她的，之後我才補的愛馬仕本家動畫……」

    網絡小說里寫的千早？身為網文作者，蔣玉成皺了皺眉——按理說應該不太會有作者寫她啊……畢竟ACG類網文的作者們向來是一群跟風狗，哪個熱門寫哪個——說起偶像番，寫得最多的還是某邪教的九位小姐姐，就算是寫愛馬仕本家也應該優先寫MIKI或者閣下之類的人氣角色吧！

    不過，非主流的作者，終究還是存在的——其實在想到這裏的時候，蔣玉成的心裏，已經有點按捺不住的激動了……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個「非主流」的作者。

    「你說的網文，該不會是《超級愛抖露大戰》吧？」蔣玉成強壓着激動，問道。

    「對對對！！」「萌妹子」顯得很激動，「師兄也看過那本書？」

    「其實……」蔣玉成幾乎強忍着自己要爆裂的笑容，盡力做出一副謙虛的樣子，「那本書便是鄙人的拙作……」

    「真的？！」「萌妹子」激動地一把抓住了蔣玉成的手（嘿嘿嘿……他的手真軟），「能見到師兄，真是太讓人高興了！那篇文我現在還在手機里存着，無聊的時候拿出來看看自己喜歡的段落……」

    要不是他親口說出這些，蔣玉成可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對於這本自己的早期作品，蔣玉成向來是把它當做自己的黑歷史，如果拿出來看，只會覺得恥度爆表，感慨當初的自己居然能一本正經地寫出這樣的東西來……但是既然是別人說的，蔣玉成發現自己還是非常有理由為之驕傲的……就算是當時還不成器的自己寫出的不成器的東西，一樣能夠感染讀者。

    雖然不是妹子，但是這傢伙仍然是很可愛，而且還是自己作品的讀者，蔣玉成自然也就變得發自內心地熱情了起來，開始跟他歡快地聊天了。這傢伙本名叫做金學森——在東三省居住，而且還姓金，自然就是大清皇室的後代，于謙老師的本家了（注2）。

    「說起來，你是怎麼想到看我的書呢？」蔣玉成問道。

    「這個嘛……」金學森輕輕摸了摸假髮，「一開始我是不看網文的，以前也不知道愛馬仕，後來主要還是受到右手王大神畫的插畫的影響——我當時是在圍脖上看他畫的機娘版千早的圖，感覺被戳到了萌點，然後私信問他才知道這個是《愛戰》（簡稱）的同人圖的——然後我就第一次去點娘看小說，就一直追到現在了……」

    「誒？」蔣玉成愣了愣，「等等——你是說右手王他也是從《愛戰》開始畫畫的？」

    這部《超級愛抖露大戰》，是蔣玉成看了愛馬仕的「黑歷史動畫」《Xenoglass》之後，一時興起寫的機戰同人文。憑心而論，如果不掛着愛馬仕的名字的話，那麼《Xenoglass》也算是一部不錯的機戰片——但是蔣玉成的作品可就遠沒有那麼優秀了。就算是今天的蔣玉成，也不得不承認這部作品簡直就是自己的黑歷史，即使是右手王這樣的合作者，蔣玉成也不想讓他知道這部作品的存在……

    「對啊，我一開始就是被插畫安利過來的——」金學森點了點頭，「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小說的內容更有意思——就算是以前看過的段落，現在再重新看也一樣百看不厭，而插畫什麼的我現在反而有點記不太清了……」

    「這樣……啊……」

    得到了讀者如此高度的評價，蔣玉成心裏不由得感慨萬千——雖然那個時候的右手王畫風確實沒有現在好看，但是自己也一樣是在進步的嘛！繼續努力的話，自己說不定也能成為跟右手王一樣的小神呢！老實說，他對於右手王，除了應有的感激之外，還有那麼一些不應有的，複雜的情感。眾所周知，寫作這件事情的門檻是很低的——雖然寫出好的作品，甚至放低要求，寫出成型的文章，都不是那麼容易，但畢竟寫字人人都會，寫出長篇大論也是鍵盤俠的必修課。總而言之，會寫作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什麼值得自傲的。

    但是右手王跟自己可是不一樣的——他可是擁有繪畫這樣的一門專業的技能，而且他的粉絲數量也比小胖子要多得多。大家對於右手王是一致的好評，對小胖子呢，則是毀譽參半。蔣玉成面對這樣一個恩人，總是有點自愧不如的成分在。可是現在，他有了點底氣——雖說碼字比畫畫容易，但是文字確實有一些價值，是繪畫所不能替代的——自己面前這位後輩就是證據。

    注1：《偶像大師》為niconico御三家之一（另外兩個是東方與V家，順帶一提，還有里御三家：兄貴、導師、創價學會），本家為街機&家用機遊戲，於2011年改編動畫；《CG》為手遊子品牌《灰姑娘女孩》，目前也改編了動畫

    注2：按照綱絲們總結的《於老師家譜》，於老師家是滿洲八旗正綠旗（或曰尿黃旗）人士，老於家的先祖是滿清八大鐵帽子王中的綠帽子王，愛新覺羅·筐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