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重疊金明滅,
鬢雲欲度香腮雪。
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
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溫庭筠的這首《菩薩蠻》,描摹的一個女子早上起來梳洗打扮的畫面。此刻,飛卿正照着鏡子,口裏念到:「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說罷,滿意的看了一下自己在鏡子裏的模樣。所謂女為悅己者容,飛卿自從昨日被古樵攬入懷抱,又見古樵玉樹臨風,正是少女一顆芳心萌動,一早起來就精心梳妝打扮一番。她本來生得俊俏,此刻更是美艷動人。
飛卿躡手躡腳來到菡萏床前,輕聲細語道:「菡萏姐姐?」
菡萏卻並無反應。飛卿以為菡萏還在熟睡,就躡手躡腳的溜出門去,迫不及待的找古樵去了。
菡萏其實早就醒了,她知道飛卿在梳妝打扮。昨日她已猜到飛卿的心思,她怎麼會不明白飛卿少女的情思呢?在那個遙遠的杏林里,她自己不也曾對重光一見傾心麼?
只是此刻,她了無心緒,並不想陪飛卿出去,就讓飛卿自己去會心上人吧!
菡萏臉上掛着淚痕,昨夜她又夢到了重光。重光在被押解北上的途中,看着南唐舊土,悲吟道:「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
羅衾不暖五更寒。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闌,無限江山。
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菡萏輕輕吟道:「別時容易見時難……重光,沒想到你和娥皇姐姐就這麼走了多年,我卻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菡萏兀自傷心,不料飛卿急匆匆跑回來,叫到:「菡萏姐姐!王爺府里來人宴樂,我看那彈琴的人拿的是你們大周后的燒槽琵琶!」
菡萏一聽「燒槽琵琶」,吃了一驚,翻身坐起,心想:燒槽琵琶是大周后的心愛之物,在她離世時作為陪葬品和她一起下葬的。現在怎會出現?看着飛卿問道:「你可看清?」
飛卿點頭道:「嗯,琴尾有燒焦的痕跡!」
菡萏聽了,拿起佩劍,對飛卿說道:「你領我去!」
一進門,菡萏就看到廳堂正中坐着一位彈琴歌女,手中彈的正是大周后的燒槽琵琶!
菡萏拔劍出鞘,飛身而至!那歌女逢此變故,嚇得呆了,怔怔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看菡萏的劍就要刺進她胸膛,說時遲那時快,旁邊突然閃出一人,拔劍格擋掉菡萏的劍鋒!
菡萏一擊不中,正欲上去再刺。那人卻道:「姑娘一見面就要取人性命,是何道理?」
菡萏聽了,怒道:「盜我大周后燒槽琵琶,就當該死!」
這時一旁的王爺說道:「菡萏姑娘,這位是太子殿下!」
菡萏一聽是趙光義的兒子,恨屋及烏,當即罵道:「怪不得會盜我大周后墓!有其父必有其子!」
太子聽了,氣到:「豈有此理!我何曾盜墓?」
菡萏指着琴女手中的燒槽琵琶說道:「這燒槽琵琶乃是我大周后的陪葬品!你們若不盜墓,從何而來?」
太子聽了,看向那琴女。琴女跪下求饒道:「小人不曾盜墓,這乃是小周后死後,在她屋裏得的。」
菡萏聽了,怒不可遏找到罵道:「那個賤人!居然連親姐姐的墓都盜!」
說罷,一把推開琴女,小心翼翼的抱起燒槽琵琶,轉身就走。
太子卻攔在菡萏前面,問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菡萏姑娘,你如何證明這琴就是燒槽琵琶?」
菡萏聽了,摸着琴尾的焦痕說道:「看來你有所不知。那我今天就給你講講這燒槽琵琶的來歷!」
菡萏索性放下琴,愛撫着琴,娓娓道來:「你們可知四大名琴?齊桓公的「號鍾」,楚莊公的「繞樑」,司馬相如的「綠綺」和蔡邕的「焦尾」。而燒槽琵琶就是這焦尾琴!」
飛卿聽了,走上前來,說道:「剩下的就讓我來說吧!不用姐姐費口舌!」
說完,看向菡萏。菡萏沖她點了點頭,飛卿繼續說道:「這焦尾琴乃是東漢蔡邕親手製作的一張琴。蔡邕在亡命江海、遠跡吳會時,曾於烈火中搶救出一段尚未燒完、聲音異常的梧桐木。他依據木頭的長短、形狀,製成一張七弦琴,果然聲音不凡。因琴尾尚留有焦痕,就取名為「焦尾」。
眾人聽了,嘖嘖稱奇。太子聽了笑到:「想不到這焦尾琴還大有來歷!看來真是菡萏姑娘的!」
說罷,看向菡萏。這時,才覺得菡萏一襲碧衣,撫琴而坐,清雅出塵。不禁看得呆了,飛卿見了笑到:「我說太子,你這樣盯着我家菡萏姐姐,也太沒禮貌了吧?」
太子聽了,忙問道:「請問菡萏姑娘,你身上穿的可是南唐的天水碧?」
菡萏一聽,想不到這太子還知道天水碧的故事。
太子看菡萏一臉詫異,說道:「我曾聽聞,南唐後主李煜的妃子有一次在染色的時候,把沒有染好的絲帛放在露天過夜,絲帛因為沾上露水,起了變化,竟然染出了很鮮艷的綠色。後來大家都按照此法染色,並且把這種綠色叫做「天水碧」。
太子說完,意猶未盡,踱步吟道:「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鰲戴雪山龍起蟄,快風吹海立。
數點煙鬟青滴,一杼霞綃紅濕,白鳥明邊帆影直,隔江聞夜笛。」
菡萏聽了,心裏想這太子看來也並非紈絝子弟,還懂得幾分詩詞。
王爺這時介紹道:「菡萏姑娘,這位是當今皇上的太子,元佐。」
元佐聽了,糾正道:「不是太子!是皇子!四叔,我給你說過,不要叫我太子!」
王爺聽了,附和道:「好!是皇子!」
元佐又轉身看着菡萏,說道:「菡萏姑娘,你可知這天水碧,雖說煞是好看,但也預示着南唐的亡國?」
菡萏聽了,默不作聲。飛卿好奇的問道:「此話怎講?」
元佐得意道:「天水碧三字,實是讖言!天水乃是我趙氏的郡望!所以我大宋也稱天水一朝!天水碧——也就是說南唐將被大宋所逼迫!」
菡萏聽了,冷冷說道:「哼!還以為大宋的皇子有什麼真知灼見!想不到竟也相信這等讖言之說!」
說罷起身,抱琴出門而去。扔下元佐站在原地。飛卿朝元佐做個鬼臉,跟着菡萏出門去了。
王爺看着菡萏和飛卿出門去了,走過來拍着元佐的肩膀,寬慰道:「元佐啊,菡萏姑娘是南唐故人。你這樣說,她當然會不高興!」
元佐拍拍腦袋,懊惱道:「只顧我自己高興,忘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