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潮

    天蒼蒼，野茫茫，千座峰，萬里江，人生不能如意事，不若撒手歸茅房，坐看江山繡綢緞，臥觀群星襯月光。

    花也枯，草也黃，人生不如意，何故苦彷徨，長歌一句歸去矣，只留青名盪長江！

    滄江，乃是西秦南部最大的一條河流，也是西秦的母親河。這條河流灌溉了南方數千畝天地，養育了南方幾千萬生靈。

    而此刻的滄江之上，一葉孤舟漂泊，順流而下，飄飄蕩蕩，好似一個無依無靠的流民。船頭，一個頭頂破舊蓑笠的年近半百的男人，撐着船槳，口中唱着這不知是否他自己所作的詩，配合着周圍崎嶇峻峭的山峰，頗有一股隱士高人的風雅之氣。

    船尾，立着一個白衣翩翩的公子，還有一個一襲白衫的俊俏小生。白衣公子正是嬴爍，而他旁邊的小生，自然是女扮男裝的姬嬋兒。他們兩個人也靜靜地不說話，聆聽這這周圍的水聲，還有艄公的歌唱聲。

    小船順流直下，水流越來越急，山峰也越來越陡，艄公穩了穩小船，停下了獨自一人的歌唱，捋了捋不算長的鬍子，說道：「王爺，再走就到他國境內了，我們就此上岸吧。」

    嬴爍點了點頭，小船也就晃悠悠的停靠在了岸邊。系好了船，三人就上岸徒步前行，艄公在前，嬴爍二人在後。嬴爍完全沒有一絲王爺該有的氣勢，也沒有因為走在後面而氣餒，相反，他還是恭恭敬敬地。

    繞着山間小道走了一會兒，就到了江邊的山頂，山頂上只有稀稀疏疏的一些杉樹，剛好可以一覽整個滄江的全貌。艄公面對對岸坐了下來，拿着酒壺往嘴裏灌了一口烈酒，辣得他直咂嘴。

    「羊仙人，不知這山水如何？」嬴爍指着腳下的滄江和兩岸的群山問道。

    艄公，正是聞名整個西秦國乃至整個大陸的高手羊叔璟，實力非凡近乎妖孽，據說達到了天品高階地步，而且一手卜術精妙無比，可以推演天地變化，過去未來。

    羊叔璟再灌一口酒，打了個嗝，有些醉醺醺地說道：「以山為床，以水為酒，醉枕江山一壺酒，再回首已百年身。」

    嬴爍也一撩長袍，坐在了一塊大石頭旁，旁邊姬嬋兒低垂着腦袋，乖乖地站在旁邊。

    「羊仙人，可聽說過『破軍降世，狐族當興』？」

    羊叔璟沉吟了一下，點頭道：「羊某聽說過一些，不過不知從何傳出來的。」

    「羊仙人認為如何？」嬴爍開口詢問。

    「呵呵」羊叔璟抬頭看了一眼嬴爍，呵呵一笑，說道：「這些事與我無關，一切都是上天註定，我們改變不了，而且我也不想改變。」

    嬴爍聽出來了他的話中的另一層含義，他這麼說說明了他對於這句話有些了解，只是他不想說而已。

    「羊仙人能否為小子卜一卦？」嬴爍開口說道，而且自稱小子，放足了姿態。

    讓嬴爍沒想到的是，羊仙人完全不給面子，一撫長袖，說道：「羊某不為王爺算卦，不過你旁邊的這位姑娘，倒是可以為其算上一卦。」

    嬴爍只能尷尬一笑，對着姬嬋兒說道：「小妖精，給你的生辰八字給羊仙人，讓他給你算一算試試。」

    姬嬋兒只能報出了自己的生辰，羊叔璟眯着雙眼算了一會兒，開口說道：「這位姑娘，命格很硬，乃是鳳凰之身，將來浴火重生可主宰蒼生啊。」

    姬嬋兒聽完癟了癟嘴，她感覺這個所謂的羊仙人就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她是一點都不信的。

    嬴爍又閒談了幾句，羊叔璟都是話中藏話，根本沒有問出他想要的答案來，就連嬴爍自己都對於這個羊仙人感到懷疑了。最後他只能帶着姬嬋兒遺憾離開。

    羊叔璟看着二人上船而去，又灌了一大口酒，咧了咧嘴，自語：「鳳凰之命，卻鎖於破軍，看來是上天註定啊，破軍的煞氣可以被壓制一些了。」

    來的時候是羊仙人撐船，回去可就少了一個船夫，沒辦法嬴爍只能勉強自己當起了船夫，因為姬嬋兒一上船就捧着手中的書看了起來。

    北方，西秦邊境的幽州，卻下起了大雪。大雪從北方飄來，肆虐着北虜的荒漠和西秦極北的幽州地帶，大雪帶來的不只寒冷，還有隱藏在暗處的洪流。

    一隊商人護着十幾駕馬車在風雪中跋涉，走的很慢，逆着風雪，仿佛在掙扎。為首的一人，是一個皮膚黑黝黝的壯年男子，身上披着一件羊皮衣，腰間繫着一把長劍，雄赳赳地坐在馬背上，整個隊伍，也就他看起來最有精神了。在他背後，還有幾個人跟隨着，他們都裹得嚴嚴實實，就露出一個臉來，顯得密不透風。

    但是在這隊伍里，還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也是穿得嚴嚴實實，顯得十分臃腫，就像是一個經歷過無數風霜的農村婦女，她的臉蛋看起來也是被風雪颳得皸裂，看起來很是醜陋，她就一個人走在隊伍的最後面，看起來沒有什麼存在感，但是她的眼神卻清亮，有着一股讓人舒爽的感覺，所以一路上，倒是引得不少人側目。

    一行人護着馬車，車上裝滿了貨物，在雪地里走一步停一下，馬車都「嘎吱嘎吱」地響個不停，仿佛是要散架了一般。雪越來越大，不過還好，前面就是幽州城門，當頭的男子吆喝着：「兄弟們快點，前面就是幽州城，入城以後就可以休息了！」

    城門樓，一對頂着風雪哨兵警戒着，因為上面放話了，最近不太平，所以要嚴格審查進城的人員。

    馬車隊終於來到了城門口，為首的男子對着隨從耳語幾句，然後就來到一個小兵頭頭面前，笑呵呵地湊上去，手裏順勢從兜里摸出來一錠銀子，不等他拒絕就塞進了他的手裏，然後憨厚地笑笑：「這位將軍，我們幾個都是出去狩獵的平民，哪知道大雪封山，現在才回來，麻煩您讓我們進城吧？」

    那個小兵頭子一聽他竟然叫自己將軍，心中樂開了花，不過臉上還是假裝露出了不悅，將手中的銀子推過去，說道：「我可不是將軍，還有士兵不能收受賄賂，請你們打開馬車，每個人都要檢查！」

    帶頭男子當然不會收回拿出去的銀子，還是將它推回去，點頭哈腰地說道：「將軍說得是，我們配合檢查。」

    然後就招呼着後面的幾個人過來，讓這群士兵一個一個地搜身檢查。當那個臃腫的女人走上去的時候，士兵頭子看了她那臃腫的身材，還有醜陋的臉蛋，連忙揮揮手，直接跳過了她。

    接着檢查馬車，幾輛馬車蓋子都被掀開，露出來的是一隻只動物的屍體，有虎豹，也有一些野豬兔子什麼的，檢查了一半天，才被放行。

    入了城門，就是幽州城了。幾個人繞了幾條巷子，才停在了一個別院門口。帶頭男子走上前，拉着門環輕輕磕了磕，說了句：「貨到了。」

    門慢慢地打開，一個將近七十歲的老人掃了掃幾人，然後連忙讓幾人進了屋。

    大廳裏面，中年男子坐於高位，而兩側首位分別坐了那個醜陋的女子和開門的老人。

    「阿木措大人，此行是否順利？」老人率先開言。

    「呵呵，西秦的部隊就是朝廷餵養的一群狗而已，一點好處就把他們收買了，東西已經帶到了，就在那頭野豬的肚子裏。」阿木措冷笑道。作為皇庭特使，他可是被聖子欽派來執行任務的，他對於自己的實力有着絕對的自信。

    「貝微，你還是換回來吧，你這模樣我看着都想吐了。」阿木措看着旁邊的女人，忍不住調侃，也引來一陣哈哈大笑。

    貝微，乃是皇庭聖子手下的高手，一身修為已達到了地品中階，而且擅長易容術，也是聖子最為器重的人之一。

    卑微脫下了一層層的外衣，終於露出了苗條的身材，真的難以想像她是如何裹在這麼厚的衣服里還能正常的活動。她揉了揉醜陋的面部，從耳根後一撕，就將整張臉皮撕了下來，露出一張白皙俏媚的臉蛋來，透出一股狐媚子的誘惑氣息。

    「人都到齊了，接下來說說正事吧。」阿木措表情嚴肅起來，整個大廳也安靜下來。「我們本次潛入西秦是聖子殿下親自下令，具體任務大家都知道，今晚休息一晚，明天去和姬戰天談判。還有，皇庭不喜歡背叛者。」

    「明白！」

    此刻的幽州城，異常的安靜，大雪封城，導致街道上門可羅雀。城主府里，城主和鎮北將軍還有皇太子三人圍坐在火爐旁，飲酒密談。

    鎮北將軍侯林，鎮守北方數十載，與北虜皇庭打過幾百上千場大大小小的戰爭，所以，他對於如今的形勢最有發言權。而幽州城主張喆，也是皇帝器重的大臣，擅長謀略，所以他們兩個人可以互補有效應對北方的威脅。

    「侯將軍，密探傳來消息，北虜皇庭聖子率領十幾萬大軍駐紮在幽州邊境處，形勢時分不妙，接下來該怎麼應對？」皇太子贏蒙有些擔憂，他主動請纓駐守北疆，如果出了紕漏他也無顏面對西秦百姓。

    侯林也十分凝重，因為這一次情況很特殊，南方舊朝想要復辟，北方皇庭虎視眈眈，皇帝如今兩面為難，不可能將全部重心轉移到北方，這個時候爆發大規模戰爭，那麼整個幽州可能就會陷入無援的局面，最終變為一座棄城也有可能的。

    侯林看了看旁邊的張喆，後者也同樣一臉憂鬱，只能唉聲嘆氣：「這個時候，我們能做到只能盡力了，北虜軍隊早早地駐紮在城外，看來他們應該已經做好了準備，最遲半月應該就是一場大戰了。」

    「張大人也沒有辦法麼？」嬴蒙轉問張喆，他不相信事情會如此嚴重。

    張喆苦笑搖了搖頭，「恐怕如今北虜的人已經混進了幽州城，他們肯定會一路南下，和大和的餘孽達成聯盟，當時候裏應外合，他們的野心很大啊，就連陛下如今也是應該不知道如何辦了吧。」

    「現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被動的準備應戰，可是現在又是大雪封城，這天氣對於北虜人很有利啊。」

    確實，西秦的人，不像北虜人一樣強壯，不適合極寒的天氣下戰鬥，而且如今朝廷的冬衣尚未運來，每天都有大量士兵被凍傷生病，導致戰鬥力急劇下降。

    秋末的南方，卻依舊溫暖如春。嬴爍在府里待了幾天，卻發現一個了不得的事，那就是姬嬋兒竟然突破到黃品高階修為了，這般修煉速度簡直近乎妖孽一般，也着實讓嬴爍吃驚了一把，沒想到自己竟然留下來一個天之驕女呢。

    姬嬋兒在發現自己突破修為之後，也是更加的肆無忌憚，整個王府除了嬴爍就數她最大了，完全將自己當成了這個王府的王妃一般，就連對嬴爍都是愛搭不理的。

    不過嬴爍有治理她的法子，既然她要修煉，那總得有修煉的功法秘籍吧，而之前給她的她葉差不多修煉完了，所以秘籍就成了治理那個小妖精的東西，只要她乖乖聽話就每天給她看一頁。

    姬嬋兒自然不喜歡這種被牽着鼻子走的感覺，不過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最後也只能屈服於嬴爍的淫威下。

    整個鎮南王府上上下下一片安然，絲毫沒有察覺到暗中瀰漫的硝煙。

    今日，也是南方一年一度的花燈會，在人們會聚集在滄江邊上猜花燈，會佳人。嬴爍第一次到南方，自然不可能錯過這樣一次節日，他自然想着今晚出去猜花燈，順便看看能不能和某個佳人來個一見鍾情呢。

    嬴爍換了身便裝，身旁依舊跟着一個布衣俊俏的小生，自然是男扮女裝的姬嬋兒。

    滄江河畔，早已經燈火闌珊，人流涌動，許多的花燈擺滿了河邊，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吃和雜技，熱鬧非凡。

    嬴爍很無聊，因為自己根本猜不出一個燈謎，看着周圍一群卿卿我我的男女，嬴爍感覺自己真的很孤獨啊，身邊的姬嬋兒又不能碰，南下這麼就他可是沒有碰過一個女人的。

    就在嬴爍暗自傷感時，一轉頭，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