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驚險對弈

    轟隆隆！太華山在這股光潮之下連一絲阻擋都不能做到，瞬間倒塌粉碎。

    「呂稚」隨手一擊釋放出的生命之光在其他人眼中卻仿佛是毀滅之光，肥遺連絲毫掙扎都無法做到就在這綠光當中徹底湮滅消失。

    蘇安乃與司鐮在「呂稚」發生變異之初便見勢不妙地試圖遠離，卻被葉孤城和項少游分別出手拖延了行動，只能眼睜睜看着青綠光潮浩浩蕩蕩地襲來，衝擊在自己匆忙間可以施展出來的最強防禦神通之上。

    輕而易舉地摧毀了厚重的黑色火牆和巨大化的白骨長劍後，生命之光威力絲毫未減。

    司鐮臉色難看地低喝一聲，竟然伸手一拉地把肥遺拉到自己身前，用肥遺的肉身阻擋了生命之光。儘管這個行為只為他爭取到了半個呼吸的時間，但在葉孤城、項少游也各自手忙腳亂地抵禦着這敵我不分的光潮的前提下，他終於有了時間施展遁術逃離。

    連續吐出三口精血，司鐮才勉強突破生命之光的封鎖展開了血遁術。

    黑袍鬼影在青綠光芒中悄然消失，而他吐出的鮮血暴露在光潮中瞬間就被蒸發殆盡。

    另一邊，蘇安乃的遭遇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沒有肥遺作為「蛇肉盾牌」的他只能調動起全身黑火護體，正面硬碰硬地扛了一下生命之光的衝擊，利用拼死爭取來的一點時間施展出血遁術脫身。

    作為代價，他接連吐出了五口精血才突破了封鎖。除了精血大失之外，他的右手也永遠地留在了此地、灰飛煙滅。這樣的代價不可謂不慘重。

    就像「呂稚」口中所說的一樣，生命之光席捲過後，萬物都仿佛被滌盪一淨。太華山湮滅了，肥遺消亡了，勉強逃生的蘇安乃和司鐮短時間看來也不會再有戰鬥的能力了。

    葉孤城和項少游站在空空如也的大地上，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驚。直面了那殺氣騰騰充滿毀滅意味的青綠光潮之後，他們竟然分毫未損，甚至兩人因為先前多場戰鬥產生的消耗和損傷都盡數恢復如初。

    「呂稚」依然屹立在通天樹頂端。她緩緩收回左手，低頭俯視腳下螻蟻般的兩人：「看在你們兩個剛才救了『我』的份上，我不殺你們。」頓了頓，她眼神移向葉孤城，語氣中隱隱有了一絲殺氣，「我知道你救『我』的目的並不單純。雖然我還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但我希望你記住，如果『我』遇到生命危險，我會出現。」

    「在實施你的計劃之前，先掂量一下你能禁受得住怎樣程度的生命之光洗禮。」「呂稚」冰冷地說完了警告。葉孤城回想了一下剛才那仿佛末日一般的場景，背脊一陣發涼。

    「呂稚」把春神木劍從樹頂擲下。木劍筆直地下墜，插入葉孤城腳前的泥土中，深深沒入只露出劍柄。「這把劍是留給她用的。你，教她。」

    又頓了頓，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呂稚」嘴角微彎，竟然帶上了一絲笑意：「教不好，就用生命之光把你洗一遍。」

    「……」項少游聽到這裏，不知為何突然想笑，但悄悄抬眼看了看洪水猛獸一般的「呂稚」，還是乖乖地憋住了笑意。

    但葉孤城卻半點都笑不出來。

    他沉默地與「呂稚」對視着，眼神中慢慢地變得尖銳。

    「如果我說，我一定要她死呢。」葉孤城堅定地、冷硬地一字一句說道，說出的內容把身旁的項少游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我現在就能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呂稚」語氣瞬間降至冰點，殺機畢現！

    「呵呵。真的嗎？」葉孤城笑了，他仿佛放棄抵抗一樣把閻刀收回，束手看着「呂稚」，「不管你是誰、有多強，這個身體終究不是你的。凡人的身體內沒有太多可供你調動的力量。」

    「剛剛那一擊你已經掏空了整個山海異界的元力，你暫時已經無法再使出第二擊了。」葉孤城冷靜地分析着、試探着，在緩慢述說的同時也觀察着「呂稚」的臉色。見到她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後，他的內心終於肯定了這個結論，「我說的沒錯，對吧。」

    「呂稚」沒有回答他，只是眼神中的殺氣突然又收斂了，目光重新變得平淡。

    在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等待後，項少游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承受不住空氣中的無形壓力了，「呂稚」才重新開口道：「你救『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項少游怔了一下，心情又放鬆了下來。聽到「呂稚」的問話，項少游就明白了：葉孤城並不是在不知死活地在激怒「呂稚」。先前他就憑藉着靈敏的神念發現了生命之光無法再被用出的事情，以此作為砝碼在一步步引誘她進行談判。

    「談判麼……看來她身上有什麼你想要獲得的東西。」項少游低笑一聲，繼續作壁上觀。

    「我要復活一個人。」葉孤城組織了一下語言後，開始說道，「你現在寄附着的這個身體，跟她是前世今生的關係。」說這話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向「呂稚」，而是偏頭看向遠方，目光似乎是在躲避「呂稚」或者說，那個真正的呂稚，「在我掌握的古籍中記載幾種復活已轉世之人的方法，都需要以現世之人的靈魂作為媒介才能成功。」

    「換而言之，我想要復活那個人，呂稚就一定會死。」

    「但我相信，你知道某種不需要現世之人喪命就能復活前世的方法。」葉孤城的目光重新與「呂稚」對上，臉上露出了微笑，「對吧，神後陳熙鳳？」

    「神、神後……」項少游震驚了。

    「呂稚」，噢不，陳熙鳳捋了捋長發，點頭道：「我不知道你認定呂稚前世是那個人的依據是什麼，以我現在的狀態也無法去推衍輪迴之事驗證真假。不過我確實知道一種方法可以不用殺死現世之人。」說着，她伸出玉手指了指葉孤城腳下的春神木劍，「作為交換條件，我告訴你方法，你護她周全。」

    「可以。」葉孤城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還沒說完。除了保護她，你還要教她怎麼使用這把劍、指點她的修煉。至於修煉功法，我會直接烙印在她的識海中，你可以指點她、但不可窺探她的功法。」陳熙鳳不管葉孤城越來越奇怪的表情，自顧自地說着，「如果她劍法學得不好，生命之光洗你；如果她修煉速度不夠快，生命之光洗你；如果你在指點她的過程中知道哪怕丁點跟我的功法相關的信息，生命之光洗你。」

    「懂了嗎？接受條件，我們的交易就成立。」

    「……」葉孤城覺得自己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裏，「除了教劍法之外別的我都可以答應你。」

    「有求於我，卻還試圖跟我討價還價？」陳熙鳳挑了挑眉，臉上笑意更深，「有意思。你是第一個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之後還敢這麼放肆的人。」她站在樹頂朝着葉孤城遙遙一彈指，空氣被壓縮成彈丸飛射而下。葉孤城見狀急忙抬刀格擋，卻被空氣彈丸攜帶的巨力震得虎口一熱、閻刀脫手飛出。

    「我確實不能發出強度足以擊殺你的生命之光了，但是留下你一隻手或者一隻腳，還是綽綽有餘的。」這麼說着，淡淡的青綠光芒就在她自然下垂的右手掌心中慢慢亮起。

    葉孤城沒有試圖去撿回閻刀，眼神也沒有看向那道瞬間可能被激發的生命之光，而是抬起右手，注視着自己的手臂內側。在那裏有一道顏色與膚色十分接近的劍形烙印。

    「把你手臂里封印的那柄劍釋放出來，否則，你擋不下這道光。」陳熙鳳目光一狠，右手將生命之光向下輕送，青綠光團脫離了她的掌心後瞬間變成一支光箭筆直地射落。

    光箭才飛到一半，鋒銳的勁風就已經讓葉孤城的皮膚感受到了一陣刺痛。

    「原來被生命之光鎖定之後竟然會有那麼大的壓力。」冷汗從頰邊緩緩流下，葉孤城右臂上的劍印感應到主人面臨危險、竟靈性十足地想要掙脫封印對抗生命之光。左手猛地用力按住右臂，蓋住了劍印迸發出的湛藍色光輝，神念狂涌地通過左手手掌灌入劍印當中壓制它的護主本能。

    「我的劍，因她而生。」葉孤城咬着牙，全身的氣血之力向外噴發，形成一層凝厚的護體紅光，艱難地抵擋着生命之光，「她既已死，我之劍也將永世封存。」全身顫抖着，紅藍光芒在青綠光芒下交織閃耀，他喘着粗氣語氣虛弱而堅定：「不能保護她的劍，不用也罷！」

    「快閃開！」護體紅光被穿透的瞬間，葉孤城耳邊響起好友焦急的聲音。

    噗嗤！

    光箭洞穿血肉，鮮血在空氣中如花綻放。

    葉孤城重重地向側面摔出，跌倒在地上，左肩上一個手指粗細的洞穿傷口還散發着熱氣。與他同時摔飛出去的還有項少游。

    匆忙跑至並撞飛葉孤城使其避免了受到致命創傷後，項少游只來得及把誅仙劍舉起擋在胸前，就被穿過葉孤城的生命之光狠狠地擊中了。幸得誅仙劍作為至尊界名劍，材質上非同凡響，才沒有像葉孤城的肩膀一樣被射一個對穿。

    饒是如此，項少游也被生命之光一路推着退出了數百米遠，雙腳在大地上留下了長長的兩道痕跡。

    大地上塵土飛揚。

    葉孤城平躺着，半邊身體都失去了知覺。項少游也無力地鬆開誅仙劍，雙手雙腳都陷入麻木狀態，眼睜睜看着佩劍哐當落地。

    陳熙鳳從樹頂飄身而下，落地之後隨手一招，春神劍便脆鳴一聲自動飛入她的手中。轉身甩劍，春神劍劍鋒冷冷地抵在葉孤城喉間，毫不猶豫地發力：「既然你不接受，那就死吧。」

    電光火石間，誅仙劍竟憑空飛起，瞬間跨越遙遠的距離飛刺在春神劍上，使得春神劍往一側盪開，未能刺穿葉孤城的咽喉。饒是如此，葉孤城的咽喉處也被劃出了一條血線，鮮血緩緩滲出。

    強行以神念御劍一擊後，項少游雙眸中的神采慢慢暗淡下去，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得到好友拼命爭取而來的一點喘息的時間，葉孤城終於有機會調動他留在呂稚身上的後手——在地鐵站時為呂稚補充體力而輸送給她的那些氣血之力。這個「後手」實際上也是他剛才靈機一動才想到的。先前的戰鬥中，他吸收自司鐮化身的白骨之力被司鐮所操控，在體內攪風攪雨，讓他差點連自己的氣血之力都調動不起來。

    也是有感於此，他才在這個危急關頭想起了先前為呂稚補充體力的舉動。

    「果然還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葉孤城低笑一聲，眼眸中倒映出重新斬下的春神劍，雙手同時掐訣！

    春神劍的斬擊戛然而止，劍尖距離葉孤城的額頭只有一指之遙。

    陳熙鳳光潔如玉的額頭上出現了一滴冷汗，持劍的右手僵在半空中再無法下落半分，絕對冰冷的眼神中終於出現了一絲驚訝和慌亂。

    「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能夠讓你完全動彈不得、而司鐮用同樣的手法影響我我卻還能進行戰鬥？」葉孤城推開春神劍，忍痛站起身來，走到陳熙鳳旁邊，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別忘了，呂稚是普通人，體內不含絲毫元力。我的氣血之力輸入她體內之後，完全可以肆意遊走不受拘束。」

    「如果你還有多餘的神念調動外界元力，那我的氣血之力只能乖乖被你化解。可惜，你兩次施展生命之光已經把神念消耗的一乾二淨。」

    「只要封住幾個關鍵穴位，這具凡人身軀、就休想動彈半分。」葉孤城冷靜地述說着，語氣沒有半分起伏，眼中閃爍着的光芒竟與陳熙鳳先前的有幾分相似，絕對理性、絕對睿智，「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條件了。」

    「我的條件只有一個，告訴我如何不傷害呂稚也能復活她的前世。」掌握了絕對的優勢之後，葉孤城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說完這句話後，他思考了一下，語氣緩和幾分接着說道：「這次煞費苦心制服你，是為了更方便地進行談判。畢竟我跟你實力差距太懸殊，讓你保持完整戰鬥能力地跟我談判，我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等我神念恢復之日，你會後悔的。」陳熙鳳低聲恐嚇着。

    「到那時我自會有別的方法制服你，不勞你費心。」葉孤城卻輕描淡寫地擺擺手，一臉不在乎，「你剛剛提出的條件，除了教她劍法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你。至於如何讓她掌握春神劍的使用方法，可以交給少游去做。」

    「剛才的戰鬥相信你也看在眼裏了，他的劍法不會比我差到哪裏去。」葉孤城在話語中下了最後通牒，「這就是我所有的要求。答應，我們就合作愉快；你不答應，那我就只能趁現在將呂稚徹底封印，等待覆活的契機到來再把她活祭了。」

    令葉孤城沒想到的是，陳熙鳳表情在聽完這一席話之後突然轉變，展顏一笑，爽快地答應了：「好。不過我也還有一個條件，現在我不能告訴你那個方法。等你找到輪迴通道時我再告訴你那個方法。」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你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樣你都沒有損失不是麼。如果我沒有那種方法，你還是能通過犧牲呂稚復活她。」陳熙鳳的雙瞳中倒映出一些混亂莫測的光影，時而有一團灰色迷霧籠罩、時而有一些人影來來往往。一陣變幻後，她嘴角的笑意變得更深了。

    「當然了，以示誠意，我可以告訴你輪迴通道在哪裏。」陳熙鳳的眼眸恢復漆黑一片，笑意也收斂起來，表情重新變得冷靜平淡，「神魔冢魔君墓第八層。在那裏你會找到幽冥界大門，門後就就是輪迴通道。」

    葉孤城抿了抿嘴，思索了十餘秒後緩緩點頭：「既然你給出了誠意，那我也沒有不答應的理由。」說完這句，他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屁股坐到地上，二話不說地開始了打坐。

    竟然完全無視了在他面前還舉着春神劍的陳熙鳳。

    陳熙鳳也沒有多言，只是時而看看天空、時而看看閉目打坐的他，冷靜睿智的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重新變得澄澈明淨，帶着少女的懵懂天真。

    「孤城。」她輕聲開口道，聲音溫柔動聽。

    「什麼？你又有什麼條件要補充？」葉孤城停下了調息，但沒有睜開雙眼，只是敷衍回應着。

    「為什麼要執着於尋找不殺我……呃，不殺呂稚也能復活你的愛人的方法？」

    「也許，是因為我也有點喜歡呂稚吧。」葉孤城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又重新投入到調息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