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馬哥

    許曉勉湊過身子，看着克萊德吃力的在紙上劃拉着，皺了皺眉頭柔聲說道：「看來你的書寫能力也出問題了，不過不要急，我們先去做檢查。一筆閣 www.yibige.com不論是是什麼原因導致的，會有辦法解決的。」說着伸手去取克萊德的筆，害怕他因為沒辦法寫字而情緒低落。克萊德趕緊把筆和紙塞進了被子裏，生怕被拿走。許曉勉也沒有強求，只是無奈的笑了笑。

    門外又進來兩個男護工，推着一輛帶着輪子的床。三個人小心翼翼的把克萊德移上去，安置好推出了病房。克萊德也只是配合他們的動作，知道他們要把自己帶出這個房間。這是對於沒有行動能力的他來說是個好機會，準備仔仔細細觀察沿途見到的一切。

    在醫院走道上圍着一群人把本就不寬敞的通路都堵的死死的，吵吵嚷嚷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快給我兄弟安排手術！他渾身都是血！！出了事你們擔不起！」一個染着黃頭髮的小年輕兇狠大聲的叫喊着。人群中間被圍着一個護士和一個年輕醫生，很顯然小護士沒見過這樣的陣仗，被這群混混嚇壞了，躲在醫生身後瑟瑟發抖。

    「這裏是門診部，不是急診。你們應該去急診辦手續，醫院很快會幫你們安排處理傷者的。圍在過道里解決不了問題，還影響醫院秩序。」年輕的醫生雖然也有些害怕，但還是耐心的勸導着。

    「你看看他都傷成這樣了！你有沒有一點醫德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你們非要看着我男人死是不是！」一個女孩兒攙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在一旁，急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我不是外科醫生，我幫不了你們，你們圍着我也沒辦法啊！你們這樣影響我工作，我的病人怎麼辦？」醫生顯得不耐煩，可是也不敢跟他們起衝突，努力講着道理。

    克萊德還驚訝於這個鐵房間為什麼會動，門打開了，門口的人群堵住了出口。他也有些好奇，但是只是默默的觀察着。

    許曉勉皺着眉頭擠過人群，那個小護士像是找到了救星撲進她懷裏就哭了出來「小勉姐他們」一句話都沒能說完，顯然這群凶神惡煞的混混把她嚇壞了。

    簡單安撫了懷裏的小護士，許曉勉又去細細查看了傷員道：「他只是失血有點多，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你們來兩個人帶他先去急診處理傷口，再去人辦理手續。」

    領頭的黃毛正打算就這台階下，那女孩卻不知怎麼的尖叫喊道「又是辦手續！他的傷要是耽誤了，老娘今天什麼都不管了，就是要鬧！拆了你們這破醫院！一群什麼玩意兒！」

    頓時氣氛又緊張起來，領頭的黃毛顯然沒有那女孩威信高，剩下的混混聽到「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也頓時覺得自己堵在這許久沒個說法面子下不來台，圍着不肯散去，說着些難聽的話。

    許曉勉有些生氣「我說了你們要治傷就趕緊帶他去！讓別人去代辦手續，圍在這裏影響醫院秩序我要叫保安了！」

    「叫保安」三個字似乎觸到了他們的興奮點，混混們頓時炸了鍋，粗言穢語不絕於耳，有人甚至伸手推搡起許曉勉來。

    克萊德被堵在電梯間裏，自己躺着看不見裏面發生了什麼，但是聽那群人的語氣也知道不是善茬，不免擔心許曉勉來。可是自己連坐起來都非常吃力，也無計可施。突然他注意到一個年輕男人，臉上從眼角拉下一道疤直到顴骨，咋看起來有些猙獰。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頭髮有些斑駁的白色。他年輕的面龐上有着與年齡不相稱的風霜，腳步沉穩。

    那男人徑直扒開圍堵的小混混，走到人群中間。那些被粗暴扯開的混混正準備開口大罵，看見他的臉頓時就慫了，一個個唯唯諾諾的叫着「小馬哥」讓開道路。

    「你又是誰！我告訴你少管老娘的閒事！臉上的疤還嫌不夠長嗎？！」

    小馬哥走到女孩面前，直接一耳光就讓她閉了嘴。「都散了，該幹嘛幹嘛去，人帶去治傷，按程序走。」混混們就像見了貓的老鼠，瞬間溫順乖巧下來。

    那女孩還要還嘴，被小馬哥瞥了她一眼「回頭他傷好了，你覺得他能給你好果子吃？」又轉頭給許曉勉和護士道歉「都是些小孩兒不懂事，我讓他們散了就是了。」混混們趕忙七嘴八舌的說着對不起，架着渾身是血的傢伙一鬨而散。

    許曉勉的眉頭還沒舒展開，盯着小馬哥「你是誰？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不認識，路見不平總得管管嘛。」小馬哥訕訕的笑着「道上混的最不該得罪的就是醫生，還好大家都買我個面子，你們也忙，你別叫保安了。」

    許曉勉沒空搭理小馬哥，回電梯間推出克萊德就走，倒是那個被嚇壞的小護士冒着星星眼直瞅小馬哥。

    「太不像話了，這些人都鬧到醫院來了。」許曉勉一邊走着一邊抱怨。

    兩個男護工卻好像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很有興趣，討論起來。「那個小馬哥就是混社會的那個小馬哥吧？他真不認識剛才那伙人？直接大耳刮子就上去管教？」「沒準還真不認識，他管教幾個小孩，沒人會說什麼的，道上姓馬的那麼多，就他一個人敢叫小馬哥。」許曉勉回頭瞪了他們兩個一眼，兩個男護工頓時沒了聲音。

    克萊德卻琢磨着那個鐵房間應該是類似城門樓的升降機，就是不知道底樓是不是也有許多牲畜在拉着絞輪。醫院裏形形色色的人卻打斷了他的思索。

    有穿着粗布衣服的人，也有打扮得體的。許多穿着像王醫生制服和許曉勉一樣白色制服的人來去匆匆，醫生護士各種稱呼不絕於耳。克萊德又學到了新詞，醫生，護士。

    對醫生護士的態度也不盡相同，有人恭恭敬敬的懇求着，也有人頤氣指使的大聲講話。果然，不論在哪個世界的醫院都一樣，人生百態盡收眼底。生命不論在哪，都脆弱又堅韌的以自己的方式存在着。

    不一會克萊德就被推進了一個房間，應該是到了目的地。房間裏有些空，正中擺着一台圓筒形的機器。這台冰冷的機器讓克萊德什麼都感覺不到，難道他們要把自己塞進去？

    在大陸上也有一些病人，病症無法被治癒，反而被當成惡魔俯身或是傳染病者。對這些人的處理方式也很簡單，往往是通知當地的巫醫或者教會使者主持。打造一個圓筒形的棺材，把人關進去，灌上油。在簡單的點一把火，火焰會解決一切麻煩，光和熱會救贖所有人。在記錄的歷史中，教會甚至用這樣的方法燒死過一名，當然是在水晶棺里回歸天際的。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又有多少人在鐵桶或者石頭棺材裏化為灰燼呢？

    這個大鐵桶里有什麼？會不會也是無盡的烈焰？

    似乎察覺了克萊德的不安，許曉勉在離開之前用力的握住他的手，平淡的說：「會沒事的。」

    克萊德也學着說：「會沒事的。」隨後被塞了進去。

    機器里沒有火油，也沒有高溫，除了一些細微的聲響，什麼都沒發生。

    克萊德躺在病床上還是細細的檢查自己的身體，幾番下來之後最後確定自己沒有任何異常。許曉勉從核磁共振室回來之後就離開了，克萊德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病房。

    他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塞進被子的紙筆，趕緊掏了出來。認認真真的記錄下自己得到的信息，條理清晰的整理起來。

    抬頭先寫下了「另一個世界」，然後寫下醫院，醫生，護士。在「醫生和護士」旁邊用大陸通用音標註明了讀音，可惜這兩個詞還不會寫。又寫下「會沒事的。」同樣注音。

    記錄了自己所見到的，整理之後，發現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信息。最後寫下「身體恢復行動能力，學會語言」這兩道狠狠的畫了兩個圈。

    天已經不知不覺黑了下來，許曉勉期間也來過兩次，克萊德手忙腳亂的把紙筆藏好。看着許曉勉略顯擔憂的眼神，他又說了一遍「會沒事的。」

    或許這句話是一句祈禱，又或是禮貌用語，最大的可能是用來安慰人。總之，克萊德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不想許曉勉因為自己擔憂。

    夜很快就來臨，這是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幾天了呢？突然這樣的疑惑感從心底里冒出來，月光從窗外悄無聲息的爬進來，越升越高。一種冷清的孤獨感籠罩了克萊德，孤單總是讓人很無力。克萊德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可是他卻從來沒辦法與孤獨搏鬥。作為一個戰士，他最害怕的不是失敗的死亡，而是被人奪取武器束縛住雙手。

    努力的支起身子，伸手夠到了床頭的按鈕。許曉勉天黑之前告訴自己，按下去，她就會出現。自己看她做過示範，按下去，然後說話。

    雖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如果另一頭有人在聽，那總不能一直沉默。手指觸到那個按鈕，旁邊的小燈也隨之亮起來，在黑暗中微弱的一點點閃爍。

    短暫的沉默之後，克萊德說：「許曉勉。」然後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倒回了床上。匆忙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聲音不大，但是卻一下下的落在他心裏。燈亮了，有些刺眼，許曉勉從門外進來。先急匆匆的查看了克萊德的傷口，又檢查了周邊的儀器。

    克萊德就這麼看着她忙碌，心裏頓時安定下來。許曉勉面色有些疲憊，卻還是柔聲問道：「做噩夢了嗎？」克萊德笑了笑，搖了搖頭。

    兩個人沒有任何對話，就這麼對視了許久。許曉勉臨走前拿出一個小玩意兒，往牆上一插，關燈離開了。那個小東西發出柔和的光，緩緩的一閃一閃，像是在呼吸，那是一盞夜燈。

    那光驅逐的不是黑暗，卻是在黑暗中起伏的錨標，在孤獨的海面上固定住，不被風浪打翻。克萊德望着那盞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着它輕輕說道，晚安，然後閉上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