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修行

    諾曼沒有死。

    他的身體好像成了一塊海綿，把周圍的能量，無論是純淨的還是污染的都吸入體內。

    水滴浮現在他大腦，為諾曼開闢出了意識海，鑽入靈魂當中。

    隨着能量的持續穩定注入，水滴開始發光，黑色的外皮在光芒中消失，水滴陡然燃燒成為一簇火焰。

    原本虛幻的，脆弱的，朦朧的靈魂在燃燒的過程當中不斷凝實，存在感越來越強，與此同時意識海的面積不斷擴張，像是一片真正的海洋一般掀起波浪。

    相對於他身體來說可怕的能量依然在不停的灌入身體，流入意識海，進入火焰當中成為燃料。

    接着火焰開始反哺諾曼，意識海中精神力化作的海水不斷增加，被轉化之後的能量流向諾曼的身體。

    斷裂的骨骼和幾乎被摧毀的臟器飛速重生，不健康的細胞被淘汰，新的健康的細胞不斷分裂，對任何普通人來說都可以直接判定死亡的傷勢在能量的洗禮之下飛速復原。

    就連身上的病變組織也在高純度能量和重組的免疫系統的反覆衝擊下緩緩褪去，一小塊一小塊的脫離身體。

    這個時候那簇火焰也不再燃燒，熄滅消失在諾曼的靈魂當中。

    ——

    醒來以後諾曼用最快的速度返回營地。

    四點五十分。

    諾曼有些痛苦的想着事情，他的頭疼的厲害，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粗暴的擠進大腦里一樣。

    「水滴不知道為什麼進了我腦子，藍色的人殺掉了我...」靠在窩棚邊，諾曼仰頭透過破碎的棚頂看着逐漸斑斕的天空，「不，他不是想殺我，只是隨手碾死了一隻蟲子。」

    想到這裏諾曼停頓了很長時間，隨即自嘲的輕笑了一聲。

    碾死一隻蟲子沒有什麼不對的，他也曾無數次在垃圾堆里把手邊礙眼的蟲子碾死踩死。

    但是那是自己是人的時候做的事情。

    可是剛剛，他被當作了一隻蟲子。

    諾曼抿了抿嘴不再去想這件事，無論他想做什麼，首先至少要以人的身份站在藍色的人面前，否則一切都是妄想。

    「我沒死，不但沒死，」諾曼摸了摸左肋，握了握拳頭，「發病的皮膚痊癒了，身體也更強壯了。」

    「我昏迷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突然，諾曼只覺得腦子裏有什麼東西被撞開了，劇烈的頭疼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一段陌生的記憶融入腦海當中。

    「居然是一種修行的法門！水滴給了我一套修行法！」

    諾曼簡直不相信自己居然有這麼幸運的時候。

    這是一個叫做基礎冥想法的修行法門，它是由九十九個符文組成的模型，這九十九個符文各個不同，它們有些已經超出諾曼所了解的圖形的概念，最終組成的模型更是複雜的可怕，每一眼看去都在產生不同的變化。

    諾曼看的眼花繚亂，急忙將目光轉到一同出現的描述性文字當中。

    那段文字很簡潔。

    修行方式：以精神力在意識海中刻畫符文組成模型。第一階段，冥想出第一個完整模型，將它銘刻在靈魂中。第二階段，以模型為單位，將九十九個模型組成一個模型銘刻在靈魂當中。最終階段，用更大的單位組成更大的模型，繼續銘刻在靈魂當中。

    注意事項：冥想過程中，符文完成度要求完美，符文運行路線要求完美，每一枚符文需要用到的精神力數量和每一個模型容納的精神力總量要求絕對精確，標準如下...

    簡單粗暴，這是諾曼閱讀之後唯一的感覺。

    完全沒有他之前以為的那些神秘詭異的修行方式，只是機械的堆砌，考驗的似乎僅僅是認真和恆心而已。

    不過這也讓諾曼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除了認識字以外對其他的知識完全沒有任何了解，如果修行需要涉及更多，他根本做不到。

    全部閱讀完畢，並且憑藉過目不忘等級的記憶力將它們記住之後，諾曼迫不及待的開始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修行。

    「在意識海...」

    念頭剛剛產生，他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挺大的純白空間當中，意識注入魂體當中，海面上那平靜的透明海水，就是他的精神力。

    他心念一動海水頓時泛起柔和的波瀾，一條水線出現，這是精神力凝聚成的線條。

    諾曼發現操控精神力甚至比在外界控制自己的身體更容易，更得心應手。

    他忐忑的按照順序刻畫第一枚符文，那是一個由線條按照不同軌跡糾結成的奇特立體圖案，他是做好了失敗準備的，可是沒想到刻畫居然出乎意料的簡單，僅僅一次就完全成功，達到了注意事項中標註的所有標準。

    接下來第二個第三個...

    諾曼沉浸在修行的快感里，而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體也自然而然的按照一種怪異的頻率呼吸着。

    伴隨着呼吸，全身肌肉以及內部看不見的組織也隨之顫動。

    基礎冥想法強化的並不只是精神力，就連身體強度也能同步增強。

    很快，諾曼順利的把九十九枚基礎符文全部凝聚了出來。

    「這麼簡單的嗎？」

    他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天才，可是居然能這麼快就凝聚出九十九個符文，原因肯定只有一個，那就是基礎冥想法只是很普通的修行方法，也許是城裏人隨便就能得到的。

    「不能這麼想。」

    他隨即就覺得自己太貪心了，能得到修行方法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他根本就沒資格要求更多。

    他檢討了一下，平復心情，開始進行第一階段的第二步，歸納軌跡。

    與之前的一帆風順相比，這一步比較困難。

    每一枚符文都有單獨運行的軌跡，每三枚符文組成一個小組有一條共同軌跡，三個小組又有一條共同軌跡，每一個共同軌跡都不相同。加上最後讓整個模型和諧的統一軌跡，諾曼想要真正組合出一個模型，需要規劃出足足一百四十四個不同軌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諾曼注意力集中到了極致，這耗費了他大量的心力，可即使是這樣，他也僅僅完成了九枚基礎符文的單一軌跡規劃，在第十枚時失敗，導致除那九枚之外的所有符文瞬間破碎崩潰，化作水回到意識海中。

    精神上的巨大疲憊感一瞬間擊倒了諾曼，他被踢出了意識海，意志重新回歸到身體當中。

    諾曼閉着眼睛回憶修行過程，感覺很失落：「這麼簡單的修行法，我都做不好嗎？」

    他覺得自己第一次修行失敗了，可是當他睜開眼睛之後，卻發現眼前的世界不一樣了。

    他的眼睛能看到更遠處更細微的東西；他的嗅覺變得敏感，身上的汗味和污濁的空氣撲鼻而來令人作嘔；他的聽覺更加靈敏，能夠聽到遠處傳來的細微聲音；身體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讓他有了想要發泄的衝動。

    他覺得自己充滿了活力。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基礎冥想法的修行，不需要一次完成一整個階段？」

    諾曼百思不得其解，他完全不懂修行上的事情，也沒人教他，以至於根本就是懵懵懂懂全靠莽。

    「算了，總歸是好事，反正我也沒變得更慘。」

    安慰了一下自己，諾曼發現天已經亮了，看了看表，這一次冥想足足用了八個小時時間。

    「完全沒感覺過了這麼久...」

    ——

    營地里所有還活着的人都聚集在營地頭目門前。

    「早上的事情，聽說和一個城裏的大人物有關...」

    「好像是超凡者！兩個超凡者打起來了...」

    「...一個超凡者在附近丟了東西，他懷疑是被我們撿走了...」

    「跟咱們有什麼關係，老子這輩子都沒見過超凡者，更不敢拿超凡者的東西...」

    這時一行車隊抵達營地，營地頭目卡多和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人一同從最前方的吉普車上走下。

    「菲利普先生，營地里的人都在這裏了。」卡多站在中年人身後一個身位說道。

    以往橫行霸道的卡多在中年人面前顯得很拘謹。

    卡森市以區區三千多平方公里的面積，名義上統治着方圓一百三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是這片區域內人類當中的絕對霸主。

    當然，大片面積其實是污染區域，裏面的污染體，屠戮者和變異獸是不會賣他們面子的。

    但是對一個微不足道的拾荒者營地來說，卡森市中走出的哪怕是一條狗，那都是城裏人養的高貴的狗，比他們的命貴一萬倍。

    更何況是一個掌握一支武裝商隊的游商。

    游商菲利普點了點頭，點燃一支香煙叼在嘴上，然後朝身後手下努了努嘴。

    手下抖開一張紙，高聲說道：「都過來看看上面這幾樣東西，無論是誰，只要撿到了它們中的一個並交給我，都能在我這裏拿到最多三十公斤三級食物，二十升三級飲用水，還有一支抑制劑。」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拾荒者們爭先恐後的沖向海報，如果說食物和水已經足夠吸引人，那麼能夠緩和壓制基因病的抑制劑足以讓他們付出一切。

    諾曼沒有動，他的心裏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紙上畫着七個物品的圖案，其中就包括黑色結晶狀水滴，藍影顯然不甘心戰利品失蹤，只是諾曼沒想到他的動作這麼快。

    「如果被發現東西真的在我這裏...」

    「如果他親自來到營地，看到我還活着...」

    「不，不會的，如果要來他已經來了，他那種人應該不屑於到營地來，可是還是很危險，我要想個辦法，逃走？」

    諾曼的腦子裏一瞬間閃過很多念頭，他知道自己在藍影的眼裏就是螻蟻蟲子，可是他不能用這種理由欺騙自己。

    所有拾荒者貪婪的看着那張紙，但是沒有一個人撿到其中之一。

    菲利普一支香煙抽完，發現沒人上前，於是就揮了揮手，他身邊跟着的武裝商隊傭兵們立刻分成兩批，一批封鎖了營地所有出入口，另一批將所有人驅趕到一起，命令大家閉嘴。

    接着菲利普說：「很遺憾大家錯失了得到抑制劑的機會，不過，從今天開始，直到某一個我不知道的時候結束，你們將得到一個新的工作。」

    「到87號礦區參與淺層開採，報酬是每天固定的兩公斤食物和一公升純淨飲用水，以及開採出的礦物價值的百分之一。」

    人群騷動了起來，這個報酬比他們所知的所有礦工都要高，兩公斤食物足以吃的很飽，純淨飲用水可以避免引用污染水源導致的病變加重，更合況還有那百分之一，吃飽喝足之後他們完全可以攢下錢去買抑制劑。

    足夠努力的話，也許一年就能買到一支？

    菲利普繼續說：「當然，我並不強迫你們一定要去礦區，但是，十一號垃圾場無限期關閉，這段時間內你們全部不允許擅自離開營地，包括去荒野和野獸搶食。」

    諾曼的心沉到了谷底，很明顯命令是藍影下達的，他是想把戰鬥地點周圍所有的流動人口全部控制起來減少變數，下一步大概是地毯式的搜索，再下一步目標就要對準包括區域內的所有拾荒者。

    看似兩條路，其實只有一個選擇。

    拾荒者大都是文盲，但是這不代表他們辨別不了這種明顯的生死選擇，於是所有人都選擇服從，包括諾曼在內。

    要不就留在營地里等死，要麼就去礦區被控制，現在逃跑傭兵們手裏的槍絕對會把他打成篩子。

    到礦區去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見沒有人反對，菲利普露出了滿意的表情：「這裏是你們一天的口糧，每個人到我身後領一份，然後到自己的地方安靜乖乖的待着，明天會有人叫醒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