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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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顧南明心頭的第一個反應是酒有什麼稀奇的，但下一刻便猛然反應過來，新西府是(禁激n)酒的，酒的生產、流通和消費全是(禁激n)止事項，雖說也不算是大罪，但一旦被發現，罰款和拘留肯定是少不了的。一筆閣 www.yibige.com

    (禁激n)酒主要有兩個目的，減少糧食消耗和防止民眾酗酒。前者自然不必說，新西府的農業生產在正常(情qing)況下其實足以養活四百多萬的人口，但由於缺少耕地，農作物主要種植在城市垂直農場裏，搞工業化的集中生產。新西府的主要農業區是第三區，十幾個垂直農場大樓，效率高是一方面，但一旦任何一個垂直農場遭到破壞，糧食產量在短期內都必然會有一個巨大的下滑。

    新西府從來不缺內憂外患，危機意識特別強，所以多餘的糧食基本都囤積了起來，聽說夠新西府四百萬人吃一年左右，哪怕遇到病蟲害、天災等等原因導致的糧食減產也能應付過去。但即便如此，上頭覺得糧食的產量和儲備量仍然不夠多......要多到什麼程度呢？當然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總之，在現階段，還沒有拿糧食來釀酒的富餘。

    另一方面，防止民眾酗酒也是(禁激n)酒的一大目的。新西府的治安良好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尤其是在這種末(日ri)之下的社會。新西府的前一百年，當時城市的人口很少，災變之前遺留下來的物資還比較充裕，可用的耕地也多，社會生產結構以農業為主，農業社會和工業社會不同，是最容易自給自足的社會形態。

    當時的新西府沒有酒類管控，在生活的重負之下，飲酒成了少數的娛樂途徑，當時社會上酗酒成風，偷盜、搶劫和家庭暴力等醜惡現象急劇增加，這才有了後來的(禁激n)酒法令。這一法令隨着社會的發展，中間因為各種原因有過幾次廢止，但總體而言，在新西府三百多年的歷史中，(禁激n)酒是常態，不(禁激n)酒才是少數。

    怪不得鄭峰說到「酒」，興奮成這個樣子。

    這東西在新西府是真的稀罕。

    顧南明也稍有些意動，道：「行，我馬上回寢室。」

    鄭峰告誡道：「千萬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哦！」

    「行行行。」顧南明哭笑不得。確實不能讓別人知道。，新西府的(禁激n)酒法案其實不(禁激n)止私底下一個人在家飲酒，但和朋友一起喝就屬於違法行為了，在學校里要是被發現了，要吃很嚴重的處分的。不過這種事還要提醒？

    顧南明快速趕回寢室，寢室大門緊閉，他上去敲了敲，鄭峰的聲音從門內傳來：「暗號？」

    「神他媽暗號！」顧南明當場就驚了，試探着道：「天王蓋地虎？」

    「陳楠一八五！」鄭峰對了一句，然後賊溜溜地拉開門，招呼顧南明：「快快快，快進來，別給別人看到了！」

    「至於嗎......」顧南明有些啼笑皆非，在寢室里喝個酒怎麼整的和((嫖piáo)piáo)-娼似的......他進去之後，鄭峰隨手關上了門，房間裏還拉着窗簾，但因為開着燈，光線不算昏暗，鄭峰的那張書桌被拉到房間的正中央，上面擺着兩隻深棕色的玻璃瓶，都緊緊地封着口，嚴肅和陳楠兩人圍坐在周圍，目光深沉，如臨大敵。顧南明一看見這幕就想笑，嚴肅也就算了，怎麼陳老哥你也這樣......

    陳楠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我也想嘗嘗。」

    「坐！」

    鄭峰大馬金刀地坐下，揮了揮手：「老顧也到齊了，來來來，大家都把杯子拿過來！」說着便開始倒酒，一邊倒一邊嘮叨：「你們都沒喝過酒吧？哼哼，這酒是我從我家裏帶出來的，我爸媽的朋友私釀的，我小時候就喝過。看到了沒，這琥珀色的酒液，這就叫黃酒......」

    第一杯，是給陳楠的，鄭峰將杯子往陳楠面前一推：「老陳，小心嗆着。」

    陳楠端起酒杯，凝視着杯中的酒液，又嗅了嗅味道，微微皺眉。

    鄭峰又給嚴肅倒上一杯，然後是顧南明，最後是自己的。顧南明不急着喝，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嚴肅和陳楠的表(情qing)，覺得有趣，鄭峰第一個端起杯子，頓頓頓就給自己灌了下去，旋即整張臉都皺起來：「嘶.......」

    他吐出一口氣：「爽！」

    表(情qing)浮誇。顧南明搖搖頭，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他對酒沒有特殊的(愛ài)好，如果是一個人，顧南明絕對不會有飲酒的興趣，但和朋友在一起，那沒啥好說的，喝！見他也開動起來，嚴肅心一橫，端起杯子一口豪飲，接着猛地咳嗽起來，一張臉皺成包子褶：「我靠！又辣又苦！」

    鄭峰哈哈大笑：「本來就是這個味道啊！」

    陳楠終於下定決心，眼神驟然凌厲，將酒杯高高舉起，一飲而盡！

    嚴肅都看得傻了，就見陳楠頓頓頓一口氣喝完一整杯，然後擦了把嘴唇，面無表(情qing)，但臉色(肉rou)眼可見地發紅起來。

    鄭峰滿懷期待地看着他：「陳哥，味道咋樣？」

    「......」陳楠淡漠地看着他，過了兩秒，忽然嗆了一下，眉毛皺起：「不好喝！」

    「哈哈哈哈哈哈！！」鄭峰狂笑。

    嚴肅已經陷入沉思：「為什麼這玩意兒會有人喜歡喝......」

    顧南明此時已經不動聲色地飲完整整一杯，笑着將酒杯往前一遞：「再來一杯。」

    「行啊老顧！」鄭峰眉飛色舞，豎起大拇指：「看不出你酒量才是最好的！」說着又給顧南明倒了一杯。陳楠看了看顧南明，略一猶豫，似乎是忽然間被激發起了好勝心，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鄭峰旋即再給自己滿上，端起杯子，饒有興趣地看向嚴肅：「我們都開始喝第二杯了哦？」

    「怕他娘！」嚴肅擼起袖管：「他媽的，我也喝！」

    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

    (日ri)暮的時候，林雀回到了自己長久以來居住的那個小區。她的父母作為雙雙獲得王牌勳章的頂尖執行者，算上各種獎金，收入確實相當之高，因此住的是位於城市中心區的黃金地段——不過那也是小時候的事(情qing)了。

    這麼多年一直沒搬家，人會長大，或者變老，就連房子也會老去。

    現在新西府最豪華最黃金的地段早就不在中心區，而是新開發的第十區。說到底，中心區雖然是城市的政治中心，但因為沒那麼多資源翻新，所以各種基礎設施上其實是比不上那些後來建設的新城區的，走在那些小巷子裏，撲面而來的都是陳舊的氣息。

    就像是遺落在城市角落裏的時間碎片。

    夕陽漸落，行走在高樓的夾縫之間，凌亂的天線將黯淡的陽光切成碎片。說是小區，其實只有一棟大樓，新西府的建築都有那種垂直生長的趨勢，如同城堡般拔地而起，高大得一塌糊塗，人在那些巨物面前會油然而生一種如螻蟻般渺小的顫慄感。剛一進樓，不知從哪兒飄來炒菜的香味，那大概是一家人正在準備晚餐，吵吵嚷嚷，幸福溫馨。

    林雀笑了一下，坐着電梯一直來到十十六層。這是高樓的頂層了，她家就住這麼高，據說當初選擇這裏是因為老爸恐高，開玩笑，執行者居然恐高？總之於是老媽就故意找了個最高最高的大房子......她真的有夠壞心眼的，高中的時候還孜孜不倦想用各種高(熱rè)量食物把自家女兒餵成一個大胖子，理由是這樣就可以保持自己「家中第一美女」的(身shēn)份，結果反倒促成了林雀健(身shēn)的習慣。

    當然其實老媽還有另一個用意，就是希望胖乎乎的女兒可以打消成為執行者的念頭，胖子體側肯定不過關。

    發黃的福字貼在門上，兩邊的對聯已經破破爛爛，字跡都看不清，門把手上厚厚的一層灰，顯然好久不曾有人回來了。

    林雀將把手上的灰吹開，掏出鑰匙，開了門。

    房間裏空無一人，地面上落滿了灰塵。窗戶沒有關緊，風嗚嗚地刮進來，冷意在房間的四處遊走，男人和女人的照片掛在牆上，摟在一起幸福地微笑。那是他們結婚時的照片。

    林雀走進來，反手關上門：「爸，媽。」

    她凝視着那張照片，黯然道：「我回來了......」

    ......

    寢室里，四個人圍坐在桌前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將兩瓶黃酒都喝完，但唯一遺憾的是，居然一個人都沒醉。不過想想也是，黃酒本(身shēn)度數就不高，而且在場的四個人，有三個是執行者，體質最弱的鄭峰，也開啟了血海，以黃酒的度數，喝到撐死都沒可能喝醉。不過喝完之後，四人(身shēn)上都是一股酒氣。

    嚴肅漲紅着臉，喝完之後還在強調：「酒真的一點不好喝！」

    鄭峰將空瓶收拾好，然後偷偷摸摸地拉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已經晚上了。一會兒咱們吃個飯就去城心廣場吧！」

    幾人當然沒有異議。於是四人勾肩搭背地跑到校外，跨年的這一天，因為工廠和學校都放了半天的小假，大街上格外(熱rè)鬧，學校附近那家食為天公社門口排成長龍，四人去排隊的時候居然還遇到了江小滿和洛明月，她們也是出來玩，但問了一下，柳卿和楚夕照兩人不在，是回家去了。江小滿唉聲嘆氣說楚夕照爸媽好像又吵架了。

    顧南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心中嘆了一口氣。

    楚夕照的家事他多少聽說過一點。不過說實話，別人家裏的事(情qing)，外人沒有插嘴的餘地。因此顧南明也只能在心底默默為楚夕照祝福，希望未來一切都能有好的變化。

    ......

    城市的另一個角落。

    夜風呼嘯。

    房間裏沒開燈，但並不顯得昏暗，外界的光線透過窗，在牆壁上暈染出五光十色的花紋。楚夕照穿着一件米色的高領毛衣靠在窗邊，窗戶打開，夜間的冷風倒灌進來，呼啦啦吹動了窗簾。

    霓虹燈的光束掃過天際，城市那密集的燈火倒映在她的瞳孔中。這裏沒有人說話，但歡笑聲不時從風中飄過來。往常九點之後才開始的「自由時間」提前了，整座城市正在煥發出與白晝全然不同的活力，但那樣繁榮的景象，與房間中的孤寂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楚夕照一言不發，雙手交疊在窗台上，靜靜地回憶着許多事(情qing)......夜間的寒冷席捲而來，她覺得有些冷了，拉了拉領子。

    夜涼如水，街道上的燈光是如此明亮，掩蓋了漫天淡漠的星辰。

    「夕照......」

    「爸爸......媽媽......」

    「月中休假帶你去公園玩兒！」

    「你看看你，大半輩子了還是個工人！你再看看人家......」

    「大科學家，你厲害！」

    「......你們別吵了！」

    「爸爸感覺很對不起你，夕照......」

    「......走，咱們回家。」

    往昔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沉浮，讓人有些心煩意亂。她微微地，呼出了一口氣，濕(熱rè)的氣流在空中迅速凝結成白霧，如煙圈般緩緩飄散。

    這麼多年，父母兩人的不和她早已知曉，之所以一直沒離婚不過是因為那個四十五歲之前會徵收的離婚稅，母親這個人長得好看，學歷高，事業有成，就是太錙銖必較，不給人痛快，典型的完美主義強迫症，平時就連衣服都要疊成豆腐塊一樣，看到家裏有什麼髒亂的地方，晚上甚至會失眠，大半夜裏也要爬起來清掃一遍。

    老爸就很隨便啦，有種男人特有的粗心大意。這兩人當初為什麼會走到一起，真是死活都想不通。兩個人分分合合，吵架吵了好多年，原本已經走到了離婚的邊緣，但那次霧災之後，患難見真(情qing)，居然又重新燃起了一點激(情qing)......但激(情qing)畢竟抵不過生活中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說來可笑，在末路中，人的生命固然可以被拯救，但窮途末路的婚姻卻無法挽回。

    這不，新年了，多好的(日ri)子，又吵架了......

    楚夕照將毛衣的衣領拉起來，擋住半張臉。遠處街道上，許多人的歡笑聲遠遠地傳過來，而她只是抬頭看着月亮。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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