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張光明三十來歲,一表人才,濃眉大眼,峻拔清瘦,脊樑筆直,他不但長得英俊瀟灑,而且為人正直,性格豁達慷慨,且又樂於助人。大筆趣 m.dabiqu.com
因為父親腿摔斷了,他特意請假回家探親。
這天,他剛往大缸里挑了六桶水。
媽媽在薅院子裏的野草,餵雞鴨鵝,抓起一把泛黃的草,一邊往地上扔,一邊說:「光明啊,你歇會兒吧。」
四散走着的雞鴨鵝,一看到地上的野草,撲棱着翅膀,紛紛爭先恐後地跑過來吃。
「我不累,爸爸的腿骨折了,這些天都不能幹活了,我得承擔起一切家務活兒呀!」
媽媽聽着兒子的話,露出欣慰的笑容,但轉而又皺着眉頭說,「現在咱們村裏的老百姓糧食快吃光了,就連野菜也快吃光了,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如果你能把工作調回來……」
張光明大吃一驚,「什麼?現在村民們的生活窘困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了?」
他陷入了沉思。
新鄉是他的家鄉,他有很深的感情。但新鄉和菏澤是友好地區,新鄉派了他們幾十位農業技術員到菏澤去,一是指導他們種植棉花,二是在那裏研究出農業優質高產的新品種,幫助解決菏澤地區人民的溫飽問題。
他培育出了玉米和棉花高產的新品種,如果要求調動工作,那勢必會影響到兩個地區的友好關係。
可他身為農技師,就應該救村民於水火呀……
他真的是左右為難。
媽媽看到大兒子十分為難的樣子,就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那誰來救救咱村民呀?」
張光明決定先去看望老支書,正好,他這次回來給老支書捎了一瓶蜂王漿。
張光明剛走出父母家的街門,就看見隔牆鄰居尹抓根的兒子尹吉祥,他推着一輛破舊的自行車,車簍里放着一團秧苗子,慌溜不張地進了家門。
他再往前走,就瞧見縣一中的主任兼會計張光達,還有他老婆,跑出家門東瞅西瞧。
張光達的母親張王氏,正對着隔牆鄰居張光騫家門口開罵:「剛才,是哪個三隻手偷了俺家的自行車,紅薯苗,還有油菜苗了?」
他看到張光騫母子氣紅了臉,鏘鏘鏘走出來,就跟張王氏大吵了起來。
鄰居們紛紛走出家門來看熱鬧。
他一看,立即拐回去,來到尹抓根兒家門口,就見老尹的大女兒尹大妞正往門口跑,妹妹尹么妹跟在姐姐後面。
姐妹倆一瞧見張光明就說:「張叔叔,你快去救救我媽吧!」
他連忙問:「你媽咋了?」
尹大妞說:「我媽餓得昏過去了。」又對妹妹說,「你趕緊去地里把咱爸,咱爺爺,還有咱奶奶都叫回來。」
尹么妹答應着跑出去了。
張光明立馬進去尹大哥家,尹吉祥正抱着媽媽嗷嗷大哭:「媽媽,我給你薅來了青葉綠梗的秧苗,這就熬粥給你喝哦,你快點醒醒啊!」
可是他的娘臉色蒼白,還是不睜眼。
張光明就掐尹大嫂的人中,尹吉祥的媽媽終於醒過來了。
她有氣無力地說:「謝謝你救了我哦。」
張光明轉身又回了媽媽家,就跟爹娘說了尹大哥老婆的這個情況,媽媽就立刻把做好的玉米稀飯,盛了一碗遞到大兒子的手裏,他爹也把手裏的高粱面饅頭,讓大兒子趕緊給吉祥媽送過去。
張光明就拿着東西又返回尹吉祥家,讓尹大妞趕緊把飯餵給體弱無力的媽媽吃。
然後他就對尹吉祥說,「侄兒你推着自行車,帶着這些秧苗跟我走,去還給人家吧。」
尹吉祥說:「我不是故意偷張奶奶家的自行車,還有這些秧苗子的,我是想……」
張光明領着尹吉祥,快走到張光達家門口時,聽見兩方怒不可遏的吵架聲。
張光騫的媽媽宋秋菊大聲責問道:「光達娘,你三天兩頭對着俺家的大門,罵罵咧咧的說,『是哪個三隻手來俺家偷東西了?就不怕我把他告到派出所去嗎?』你說這些話,是啥意思?
你是看俺孤兒寡母的好欺負是不是呀……」
張光明立刻問尹吉祥:「你張奶奶說,他家還不止一次丟東西呀,難道都是你偷的嗎?」
「不是我一個人偷的,還有……還有……」尹吉祥是個結巴嘴。
「哦,這麼說你還有同夥呀?」張光明讓他說出同夥,他就是不吭聲。
他倆走近了,就瞧見張王氏像瘋了似的,舉起了巴掌,照着張光騫的左右臉頰上,狠狠地扇了幾下。
張光明急忙喊了一聲:「大娘你冤枉張光騫兄弟了!」
張王氏一看,尹吉祥推着的,正是她家丟失的自行車,還有油菜苗和紅薯苗。
頓時她尷尬到了極點,立刻手足無措,臉刷地就紅到了耳根。
「我說不是我偷的吧,恁就是不信。」張光騫的兩隻手,立馬捂着被張大娘扇得又紅又腫的臉說。
他的娘邊哭,邊給兒子揉着帶着巴掌印兒的紅腫痕跡的臉,母子倆都是痛哭流涕,一副受欺負而委屈滿腹的樣子。
張王氏看着尹吉祥,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地說:「哦,原來是尹吉祥你這個壞小子,偷了俺家的自行車和這些苗兒呀。
看俺不打死你!」
火爆脾氣的她一邊罵,一邊又像瘋了一樣,撲向尹吉祥,抬起巴掌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打呀。
張光明和張光達夫婦馬上勸阻。
張光達夫婦滿臉愧疚的模樣,立刻給正在抹眼淚的張光騫道歉。
張王氏扭過臉看着張光騫 ,氣喘如牛的她一臉內疚的表情,拉住張光騫的手就說:「光騫侄兒對不起,都是大娘錯怪你了。你別記恨大娘。」
她拍着胸脯又說,「你的對象我包了!
大娘我保證給你介紹個能幹的好媳婦哦!」
張光騫低着頭一邊擦淚水,一邊點頭。
張光明責怪張王氏說:「大娘你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打無辜的張光騫呀?」
圍觀的人群都用眼恨恨地剜着尹吉祥。
尹吉祥苦着臉說:「我娘她餓餓……」
「鵝鵝,還鴨鴨呢!」張王氏恨呼呼地說。
在場的人們都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
「他娘餓得昏過去了。」張光明趕緊替尹吉祥具體地解釋說,「他薅走您家的那些秧苗,是想給他餓昏過去的娘熬碗粥喝。
他推走您家的自行車,是想帶着她娘到村醫療室那兒,給他娘看病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