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劉子敬後,趙慶直接帶着小姨入了傳道殿。
正好也讓曉怡詳細了解一下這驚蟄宴的與眾不同。
高昂的穹頂上,點綴着星星點點的璀璨珠玉,在幽暗的殿宇之中顯得極為絢麗。
磅礴的靈氣幾乎要凝化成為汁液,足以供給一眾修士共同修行。
此刻,傳道殿內極為安靜。
大多數血衣弟子都是兩人一桌,或是四人一桌,也有共屬一國的修士圍在一起打坐。
有女子輕靈明澈的嗓音迴蕩……
「龐師兄,離國崔師妹曾修行過一式名喚《化血刀》的兵訣,其經絡運轉靈氣之時調動氣血,與青龍血典相衝,無法共游大周天,這是何故?」
龐振的笑聲通過陣法傳徹而來。
「化血刀,演血咒,九陽六破,煞心枯訣……凡兵訣靈訣所行經絡,繞行任沖雙脈而直取陽蹺者,應以自身血氣擬用偽陽,先行兵訣之後再演血典。」
趙慶拉着曉怡的縴手邁步踏入大殿,隨意找了個空桌坐下,聽着迴蕩不止的問答聲。
他熟練的取過玉案上的茶水,以神識給曉怡傳音講解。
「血神峰傳道就是這般問答,極為迅速,囊括了大多數修行疑難之處,每日四個時辰,其餘時間則是行宴作樂。」
「可以先將師兄師姐們的對話記下,等返回楚國之後再詳細琢磨,亦或是不去記憶,只映照自身修行稍加輔正便好。」
他稍加思索繼續傳音。
「這問話的女子姓許,練氣修為,是永寧州第九血子。」
「答疑之人便是龐振師兄,化神境界的血子,永寧州血衣一脈真正的掌舵人。」
小姨美眸扇動,沒有在意偶爾望來的目光,自顧自的輕抿茶盞,體悟此間奇珍的妙用。
龐振……便是想將趙慶留在永寧的那位了。
她沒少聽趙慶談起,永寧共有五位血子,化神境的龐振師兄總領十八國血衣事宜,餘下四人各有分工,血子的分潤也有差異。
而第八行走空位之後,天下所有第八血子更迭交替,永寧州老一代的血子將會進入遼國皇都,協調各大宗門為血神峰出力。
總之,血神峰凌駕於整個遼國之上,雖然不佔郡縣,不採靈礦,僅有一隅安身之地,但地位卻極其超然。
而且血衣弟子相互交談時,也不會提起血神峰,只說是去了一趟遼國,亦或是以遼西指代。
她咽下茶水,玉頸微微起伏。
不提蘊養神識催動功法的奇異功效,單是這馥郁醇香的余蘊,便與尋常茶水大不相同,值得細細品味。
小姨驚詫之餘向趙慶傳音。
「如若將玉京諸脈比作宗門,當真是擁有遮天之勢。」
「丹霞的外門弟子也只是駐守雜役坊,或是在西南四郡做法堂任務,內門雖然地位較高,也不過是統一堂口,駐一丹鋪……」
趙慶微微頷首,回應道:「咱們便相當於是血衣的外門弟子。」
小姨的蔥指輕輕摩挲着手中玉盞,傳音道:「外門駐國,內門駐州,當真是以天下為棋。」
她清冷的容顏上漸漸顯露笑意。
自從當年在國公府的宗籍之中,無意見到玉京十二樓隻言片語的描述,到如今參加血神峰驚蟄宴,一晃自己也為人妻了。
不行萬萬里遙途,不識天地之廣闊。
世間玄妙之事甚多,但外門弟子駐國相望,一年僅有三日共聚之事,她現在想來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
沒過太久,迴蕩在穹頂的言語便消失了,恰巧到了巳時,該行宴了。
大殿中的修士逐漸交談起來,一時間顯得有些散漫嘈雜。
趙慶早已習慣了各項流程,直接把曉怡攬到了身邊,靜等各種奇珍佳肴被人送來。
「辰時初至巳時末傳道,之後便是行宴作樂,到了夜間還有兩個時辰的功法答疑。」他輕聲講述。
很快的,一位位宮裝女修魚貫而入,清一色練氣中期修為,出身遼國皇都。
但她們……也只是來遞送奇珍菜品的侍女。
一位元嬰境界的女子緩步行走在最後,趙慶瞟了一眼不再多看。
是方才傳道中答話的那位孟姓女修,元嬰境血子,行事財大氣粗,對大家很是照顧。
每年驚蟄宴的彩頭便是她準備的。
只見那位孟師姐隨意穿行在侍女之間,輕笑出聲:「今年珍寶不多。」
「金丹境界依舊是兩件絕品靈器。」
「築基境界今年買了骨州的焚神蠱,能夠使得神識修行事半功倍,共八隻。」
「練氣境界則是三具機關獸,安置上品靈石後能夠發揮築基期的實力。」
「除此之外……」
趙慶輕嘆,這驚蟄宴也沒什麼意思,依舊是樸實無華的撒錢。
這種類似公司年會的操作,在其他勢力根本不可能見到。
請人吃飯還要送人錢財,除非是需要別人的幫助,才會有此行徑。
但血衣不同,血衣只是單純的錢多。
這還只是最偏遠的永寧州……
至於劉子敬清早給他的建議,他直接當做沒聽見了。
原本聽着都準備認真思慮去其他州屬的事了,但是後來說到楚國的分潤全都給他……趙慶直接屈身行禮:多謝師兄!
劉師兄的提議很完善,劉師兄的安排我也很認同,劉師兄的好意我趙慶記在心裏。
但劉師兄想讓我離開永寧,絕對不可能!
楚國分潤,每年沒有百萬靈石也差不多了,這特麼養着自己全家修行到金丹都綽綽有餘,甚至還能包養小司禾。
自己生在楚國,親爹在楚國,成為血子後花着楚國的錢,很合理。
大殿中極為紛亂,一眾修士三五聚集,說笑談論着一年來的見聞趣事。
有人直接放棄了宴席,吵鬧着前往峰下演武對戰。
也有十多人起鬨直接搶了金丹師兄的絕品靈器,說是築基弟子也想要試試……
四位築基修士穿過人群,來到了趙慶桌前直接坐下。
兩男兩女,是駐守離國商坊的血衣弟子,與沈墨極為熟絡,趙慶和清歡也跟他們一起乘過靈舟。
「周師妹!」
男人哈哈大笑,直接拿起靈酒給小姨滿上。
趙慶介紹道:「這位姜師姐在離國丹影堡駐守,翟師兄在離國絕塵谷,還有張師兄……」
周曉怡一一見禮,輕聲道:「絕塵谷曉怡去過,便在離國極南大漠邊緣。」
趙慶笑而不語。
離國南漠絕塵谷,是曉怡母親所在族地。
之前他還擔心離國有太多風波,不適合前往,如今一切安定……等血子試煉之後可以全家去一趟離國。
翟姓男子朗聲笑道:「翟某在絕塵谷也駐守二十多年了,倒是有些巧。」
「二十年前曉怡尚是個幼女,也恰巧是那段年月去的離國。」
小姨輕笑着與幾人交談,她本就不算內向,倒也能和四人聊到一起。
期間提起孔陽紅檸,眾人也皆盡熟識。
永寧州本就不大,楚國離國又相互接壤,玉京諸弟子之間都極為熟絡。
沒過多久沈墨也來了,一行七人湊在一起去看了金丹境師兄的演武,趙慶還與離國幾位修士交換了傳訊玉,言說到了離國再好好遊玩。
宴會之後又是傳道,一直持續到子夜將近……
明月如霜鏡高懸,夜風溫柔拂過峰巒與崖壁。
三三兩兩的修士交談着,在青坪上漫步,亦或是取出靈舟歇息,還有不少人哄鬧着趕往了遼國皇都遊玩。
白日裏的那幾位師兄師姐便在此列,他們還叫趙慶和小姨一起。
說是去暢遊一番遼都的夜花樓,看看美人品品茶,還有才子出口成詩,爭搶美人的青睞。
趙慶其實是想去看看的,小姨也沒有意見,甚至覺得夜裏陪趙慶出遊也算得上興事。
只不過……
趙慶還在等着頂殿的傳喚,只得拒絕了大家的邀請,陪小姨躺在另一座矮峰上看月亮。
萬一今天晚上龐振找自己,結果自己在遼都看樂子,多尷尬?
他攬着曉怡的柳腰,隨意講述着自己之前在血神峰的見聞。
女子慵懶的閉上了美眸,側枕着趙慶的臂膀,不時低聲搭話,倒也十分祥和。
大約是丑時。
天地萬籟俱寂,趙慶身上的血玉突兀閃爍起妖異紅芒。
來了!
小姨睜開雙眼,兩人一同查看血玉。
「來血神殿。」
只有短短四個字,但能通過血玉給弟子傳訊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五位血子了。
趙慶早有準備,並沒有讓小姨在靈舟上等他,而是兩人一起前往了頂殿。
雖說其中有五位血子,龐振師兄更是化神境修為,是實打實的大佬。
可趙慶已經不是當年初臨遼西的那個菜瓜了,至少已經能夠見到金丹前景,也就二十年之內的事。
他手中還有紅檸留下的柳仙遺褪,能夠輕鬆破境凝丹。
而且這些年大佬他也見了不少,兩位築基境的天下行走,還有那位枯守賀陽山的道信方丈,司禾的心念時刻跟隨……
如今看來,這頂殿的大佬,其實也沒有那麼遙望而不可及。
夜裏的血神殿極為幽暗,也沒有夜明珠照映,只有偏窄迴廊的盡頭散發着微微亮光。
兩人的腳步在大殿迴蕩,更顯此間冷寂。
「師弟師妹,這邊,後庭。」一道溫柔女子聲音傳出,是那位孟師姐。
沒過多久,趙慶和曉怡便到了迴廊盡頭的幽靜庭院。
偌大的玉盤上陣紋此起彼伏,一眼望去,似是月光都在其中扭曲着,靈氣與月華混作細泉,無聲流淌。
這庭院中只有三人……化神,元嬰,築基三位血子。
至於另外兩人卻不知去了何處。
「趙慶見過師兄師姐。」
「周曉怡見過師兄師姐。」
龐振朗聲笑道:「快坐。」
那元嬰境的孟師姐察覺到趙慶的目光,還隨口解釋着:「飲月陣,龐師兄修行所用,偶爾我們也私下裏偷他的月華。」
龐振笑着搖頭,上下審視曉怡而後詫異道:「清歡今年沒來?」
趙慶恭敬答話:「清歡在友人家中做客,恰巧耽誤了時機。」
他對這位龐師兄的態度並不疑惑,自從提起永寧州還有一位高深莫測的血衣行走後,他便溫和了許多。
不過趙慶也並沒有撒謊。
青影不就是初代行走嗎?
雖然跟我沒什麼關係……
另一位男修開口輕笑:「早就聽白師姐說你家有三位美嬌娘,另一位叫什麼?」
啊!?
趙慶微微側目,是那位築基境的血子,平時不怎麼出現,據說是在遼國皇都住着,名叫梁羽。
自己之後要接替的,便是這位梁羽師兄的位子。
既然是聊家常,趙慶便也陪他們隨意言語:「還有一位名叫姝月,白師姐也只見過一兩面而已。」
這白師姐自然便是白婉秋了。
雖然梁羽是血子,但永寧州屁大點兒地方,一共沒有多少玉京修士,屬於是那種湊在一起修行,也算是抱團取暖。
「姝月啊……」
孟雪柔聲複述,而後看向龐振笑道:「去年血神峰還有一個名額,我看可以給小慶。」
龐振微微頷首:「你們說這姓白的,我一直都極為不滿!」
「憑什麼楚國的戰修名額天香說了算!?」
「趙慶,別讓姝月走楚國的路了,直接用血神峰的名額,之後問你孟師姐取傳承精血!」
趙慶:???
搞什麼飛機?
不是應該勸說我留在永寧嗎?
他對於突如其來的親和有些不適應,掃過小姨怔神的美眸後,也只能順着接話。
「多謝師兄師姐栽培!」
「龐師兄,為何楚國如此奇異,血衣的名額要天香來考核?」
龐振冷哼一聲,似是有些憤憤不平。
他稍加斟酌:「與當年楚國佈道的幾位行走有關。」
孟雪嬌笑出聲:「情債啊!」
「七百年前諸脈佈道永寧州,天香行走嫵媚動人,戰修三脈的行走將楚國傳承交給了天香一脈。」
聽聞此言,趙慶有些沒反應過來。
哦……原來是沸羊羊,他暗自跟司禾吐槽。
「這種事在天下諸多州屬極為常見,大多都與當年佈道的行走有關。」
「骨州一州白玉弟子的考核,皆盡由菩提執掌。」
龐振緩聲道:「別聽你師姐胡亂編排,其實是那些前輩們私下的交情。」
他低頭把玩着手中的紙扇,輕輕敲打桌案。
「血子試煉這兩年便會開啟,不少其他州屬的小子都想來永寧參加。」
「我已經傳訊西南七州,永寧血子已定,不用再白費功夫。」
龐振對上趙慶滯澀的目光,緩緩講述道。
「咱們永寧血衣修士較少,來永寧參加血子試煉,機會便更大一些。」
趙慶心中有數,保持着傾聽的姿態點頭回應。
旁邊孟雪嬌笑拆台:「咱們永寧的築基弟子算是軟柿子,都想來捏一捏。」
「趙師弟,依我看你別聽龐振的,你也去捏他們,直接搶他們的血子名額。」
此話一出,庭院中瞬時有些安靜。
趙慶萬萬沒有想到,等待他的不是勸說,而是激將……
「孟師姐說笑了,我倒是想去,只可惜前路艱難,怕是還沒到其他州屬便會遇上麻煩。」
孟雪美眸微凝,柔聲道:「師姐帶着你去搶?」
趙慶:……
「我看楚國離國的弟子都去遼都了,讓梁師弟帶你們也去轉轉吧。」
「恰巧他也要熟悉皇室那邊的事宜,你們先做一部分交接也好。」
梁羽早有準備,開口低語:「得快些趕去,晚點夜花樓該散場了……」
趙慶沉思不語。
他哪裏還不清楚,自己這是被霸王硬上弓了,血子試煉還沒有開啟,自己便開始享受血子的待遇了……
特麼的還有這種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