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遠十八歲

    十一月的冷雨把大地塗抹的一片陰沉。

    28歲的許默帶着一個厚厚的黑框眼鏡，一身黑色的呢大衣，高高瘦瘦的身材無形中給他增添了幾分斯文的氣質。

    火車站的上空飄灑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車站內人頭濟濟。

    許默躋身於人群之中，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坐下的時候，陰霾一掃而空。

    許默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尊敬的旅客，開往京州市的列車g7591次列車，即將發車，請您...」

    列車的音箱裏播報着這次列車的終點站。

    接着隨着腳下的列車緩緩地移動，車站的景象開始漸行漸遠。

    京州。

    隨着這個城市的名字出現，許默不由陷入了回憶。

    許默自小在京州長大，父親在衛生局工作，母親是二院的護士。

    在外人看來，許默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事實上，許默的童年並不幸福。

    美好的童年治癒一生。

    而不幸的童年，卻要用一生去治癒。

    許默關於童年的回憶就是那樣，一家三口人，擠在衛生局分配的兩室一廳里，總面積不過六十平的三層小破樓。

    秋天的時候，見不得一點陽光。

    每天放學的時候，許默就這麼蹲在客廳吃飯的小桌上寫作業。

    然後廚房裏傳來父親母親的吵鬧聲。

    「我可以跟你受委屈，但是你不能讓我們兒子跟着你受委屈！」

    「虧你還是研究生呢！研究生能當飯吃嗎！？為什麼人家吳庸都可以買車買房，為什麼我們要過的這麼窮！」

    母親尖酸刻薄的聲音與父親的嘆息充滿着這間小房間。

    再之後，父親會無奈的走出來，一個人縮在家裏破舊的沙發上默默的抽着煙。

    這就是許默的童年，帶着點悲傷，又有一點憂愁。

    像是外面陰鬱的天氣一樣，見不得一點陽光。

    童年的許默，唯一的治癒是隔壁班的那個女孩。

    她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長髮，五官標緻，笑起來很美。

    那天學校開大會。

    高三的許默身着校服，一個人蹲在座位的角落裏偷玩手機。

    「雨馨，你的書！」

    鼻尖傳來一陣洗髮水的芳香，許默下意識的抬起頭，卻見一個女孩正前傾着身子，想要接過前面同學遞過來的書。

    當時許默剛好在她們兩個女孩中間的位置，女孩挨着許默很近，是那種稍微再頃一下胸口可能就碰到許默肩膀的距離。

    也就是因為她刻意避開的原因，遲遲接不到對面遞過來的書本。

    坐在中間的許默幫助女孩接過了書本。

    「謝謝。」女孩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很美，有一股可以治癒一切的力量。

    說實話，那是許默第一次心動。

    儘管這個女孩不知道許默的名字，但是許默可以很確定，自己的確心動了。

    隔壁班的顧雨馨，全校第一，長得漂亮，家世也好，身邊更是有一眾的暗戀者，她對誰都是笑語盈盈的，謙虛且有禮貌。

    每次考了全校第一的時候，在台上發言也是落落大方。

    許默的確喜歡她，但是許默的確也配不上她。

    許默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生，而對面卻像是生來就是世界主角一樣，許默有什麼資格去說喜歡。

    所以那次，儘管心動了，但是許默並沒有去主動。

    直到後來一次上體育課，許默一個人躲在操場的紫藤蘿花架下看書。

    這個時候，那個魂牽夢繞的女孩再次出現。

    她行色匆匆，四處張望，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搭配着一件深藍色的牛仔褲，或許是稍稍運動的原因，她的臉上，蕩漾着淡淡的紅暈，紅潤的小嘴微微張着，喘着粗氣。

    她左右看了看，在紫藤蘿花架下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後方似乎有同學喧囂的聲音，接着顧雨馨躲到了角落裏。

    「同學，你有沒有看到有人從這邊經過？」這個時候，又有一個女孩跑了過來，四處張望發現沒人，便詢問坐在花架下看書的許默。

    顧雨馨躲避的位置剛好完全暴露在許默的視野下。

    聽到這句話，許默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顧雨馨。

    顧雨馨趕緊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並且雙手合十的做拜託狀。

    「她往那邊跑了。」許默隨手指了一個地方。

    「哦，謝謝！」女孩聽了很開心，趕緊跑開。

    等周遭沒了動靜，顧雨馨才開心的跑了出來：「謝謝你啊，你人真好！」

    「咦，你在看什麼？」

    那節體育課，顧雨馨和同學在玩貓和老鼠，顧雨馨躲在紫藤蘿花架那邊，發現了在那邊看書的許默。

    「挪威的森林？這書我知道！」顧雨馨笑嘻嘻的說。

    許默抬頭，看了顧雨馨一眼。

    卻見顧雨馨在那邊故作深沉的說了一句：「沒有人喜歡孤獨，只是害怕失望罷了，對不對？」

    許默笑了。

    「嗯，你這個年紀，看這種書，有點太過老成了。」顧雨馨評價道。

    許默尚未開口，遠處又傳來人的喧囂。

    「哈哈！顧雨馨我找到你了！」

    於是就這樣，顧雨馨被抓走了。

    兩次的接觸，兩次的遺憾。

    說實話，當時看着顧雨馨離開的背影。

    許默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許默！有人找！」

    教室里，許默抬頭。

    卻見扎着兩個俏皮的馬尾辮，臉上掛着明媚笑容的顧雨馨，站在教室外面和許默擺手。

    「我曹，那不是一班的顧雨馨嗎？」

    「許默，你怎麼認識顧雨馨的？」

    教室里的同學在看到外面的顧雨馨的時候，都楞了一下，驚疑的看着許默。

    許默也有些發愣，好奇的出去。

    「許默，原來這就是你的名字啊？」

    許默詢問她有什麼事情麼？

    「諾，交換怎麼樣？」顧雨馨拿過一本書遞給了許默，是路遙的《平凡的世界》。

    「你看過？高三時間這麼緊張？你哪裏有時間看書？」顧雨馨問。

    後來，許默還是把那一本《挪威的森林》借給了顧雨馨。

    原本兩個可能永遠不能相交的人，竟然有了相交的可能。

    每一次和顧雨馨在一起，許默都會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

    即使是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單純坐在一起，然後看着顧雨馨看書的時候露出來的傻樣，許默也會覺得幸福。

    顧雨馨成了許默青春里的一束光。

    治癒着許默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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