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挑釁

    京州，六月。

    暑氣灼人。

    入夜後涼風驅散了些餘熱，仍覺悶熱難忍。

    梧桐路上霓虹璀璨，人潮湧動。

    這裏是京圈二代、三代們的聚集地，有着京州城最頂級的會所和夜店。

    豪車超跑幾乎佔滿道路兩旁的停車位，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拍照。

    引擎的轟鳴聲在喧囂的長街上空盤旋。

    夜色中，一輛酒紅色laferrari率先闖進眾人視野，速度極快，轉彎時甩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緊追其後的，是一輛魅紫色柯尼塞格。

    不少路人爭相舉起手機拍視頻。

    眼見兩車相距不過半米，直朝同一個停車位加速前進，看熱鬧的人這才反應過來——嗐，原來在爭車位呢！

    沈清蕪秀氣的眉毛輕輕皺了皺。

    這輛柯尼塞格從朝陽街開始便一直或快或慢地挑釁她，現在還和她爭車位？

    這不明擺着跟她不對付？！

    她眯了眯眼，計算了一下距離，這個時候加速轉彎是十分危險的動作。

    可是……

    女人，什麼時候都不能認輸。

    沈清蕪幾乎是下意識地，眸底湧現一抹淡淡的異樣光彩。

    腳下用力，油門踩到底，同時迅速打轉方向盤。法拉利猛地向前，搶先飆出一個身子急轉彎。

    伴隨刺耳的剎車音，法拉利穩穩停在車位上。

    整套動作絲滑流暢，行雲流水。

    贏了。

    沈清蕪唇角微勾，熄火，拿起手包打開車門。

    大概是她打破了大眾對女人開車的刻板印象。

    下車時，引得路人一陣騷動。

    她嗤笑一聲，轉身，黑茶色的長捲髮在風中揚起。

    忽然，她鬼使神差地頓住腳步，朝身後的柯尼塞格看了一眼。

    騷氣的顏色。

    顯眼包！

    她暗自腹誹了一句。

    路燈昏沉，柯尼塞格一直停在路中央，前擋風玻璃模糊了車裏那人的輪廓。

    忽而，車窗緩緩降下，一隻指節分明的手搭在窗框上，指間一點星火忽明忽暗。黑色襯衫袖口微挽，露出一小截線條優美結實的小臂，手腕內側隱約能看見一個m字形紋身。

    清蕪知道，那個男人也在觀察她。

    仿若無聲對峙，數秒後，沈清蕪微微抬起下巴，精緻昳麗的臉龐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而後轉身大步離開。

    明艷曼妙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街角。

    須臾，男人輕笑一聲，彈掉指間的煙。

    「小阿蕪，好久不見。」

    *

    club里熱情高漲，電音環繞。

    包廂內的氣氛卻讓人寒意橫生。

    陸隨之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眉眼冷到極致。

    他面前的女人，一身幹練的職業套裝，垂頭啜泣，單薄的肩背微微發抖，莫名有種反差的惹人憐愛感。

    周圍一圈男男女女，十分有眼力勁兒地離他們遠遠的，只偷偷拿眼瞧着陸隨之的臉色。

    沈清蕪推門而入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光景。

    「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我今晚安排的包間不好玩還是怎麼的？」

    慵懶綿軟的嗓音似是撒嬌又似抱怨，倒是將房間裏那陣低壓槽驅散了一些。

    明天是陸隨之生日，須在陸家陪着陸父陸母吃家宴，而沈清蕪向來習慣提前一天，叫上一幫好友為他慶生。

    今晚的局就是沈清蕪組的，挑的地兒也是最近風頭甚猛的club sv，頂着亞洲第一夜店的頭銜，座無虛席。她可是花了不少人脈才訂下今天的包間。

    「嫂子來了！」陸隨之一發小像看見了救星般，忙招呼她往沙發走，邊走還邊給她遞眼色，「陸少等你可久了。」

    沙發上的男人一身合體的深色手工西服，矜貴儒雅，狹長的鳳眼隱匿在金絲眼鏡後，削弱了眼底的涼薄，卻擋不住眉宇間的不耐煩。

    陸家是傳承數百年的名門望族，名副其實的old money。別看京圈裏這群紈絝平日裏拽上了天，面對陸家這種正兒八經的頂級豪門，到底姿態擺得要低一些。

    陸隨之，陸家大公子，看着斯文內斂，行事作風卻雷厲狠辣，是個招惹不得的主兒，他們自然不敢得罪。

    可沈清蕪不一樣。京圈誰人不知陸隨之有個白月光心尖寵，寵得無法無天那種。

    現在臉黑得和姥姥家的鐵鍋有一拼的陸大公子，只有這位能哄好。

    「我瞧瞧是誰惹着我家哥哥了。」清蕪言笑晏晏地挨着陸隨之坐下，桃花眼彎彎，瀲灩瑩潤，透着股狡黠的嬌俏，「許秘書怎麼了？」

    身側暗香浮動，陸隨之心底的煩躁莫名被撫平了一些，側目看了眼一旁的人兒。

    她今天穿了件復古紅吊帶連衣裙，柔順的緞子下妥帖包裹着曲線玲瓏柔美的身體。裸露在外的肌膚，即使在昏暗的包間裏，仍然像鍍了一層冷白光，瑩白透亮。墨藻般的長捲髮披散肩後，烏髮紅唇，仿佛暗夜裏盛開的黑巴克玫瑰，恣意熱烈，穠麗迤邐。

    陸隨之鳳眸黯了黯，神色和緩了幾分，淡淡應了句：「一如既往的蠢。」

    許恬倏而抬頭，蒼白的小臉淚痕未乾，杏眸蓄滿淚水。

    半晌，緊抿的雙唇輕啟：「對不起陸總，那我現在就過去。」

    「保證一定會滿足裴總提出的所有要求。」

    話落，陸隨之眉心擰得更緊，目光晦明不清。

    清蕪環臂往沙發里靠，視線在倆人身上巡睃：「星動科技的裴總？他提了什麼要求？」

    裴家四少在圈子裏出了名的浪蕩不羈，傳言連母狗走過都得多看兩眼。

    許恬的表情告訴所有人，這個要求相當不堪。

    「我記得裴總人挺風流的，他該不會……為難許秘書了吧？」

    「為難」兩字清蕪刻意壓低了聲調，似乎帶着些許猶豫。

    許恬瞪了清蕪一眼，死死咬着唇，不說話。

    毫無職業素養，果然不太聰明的樣子。

    清蕪彎起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隨之哥哥，我說錯了什麼嗎？」她輕輕晃了晃陸隨之衣袖，原本涼薄無波的桃花眸剎那間水氣迷濛，委屈巴巴。

    陸隨之十分吃這一套，寵溺地將那隻柔軟的小手放在掌心揉了揉，難得哄了句：「她情商有問題，別管她。」

    他不耐地瞥了一眼許恬：「還不走？」

    許恬吸了吸鼻子，不甘地看了沈清蕪一眼轉身離開。

    包間裏的氣氛在許恬走後逐漸熱絡起來。

    只有陸隨之明顯心不在焉。短短一分鐘，他已經看了三次手機。

    沈清蕪收回視線，繼續興致勃勃地和身旁的女孩聊天。

    她是最近很火的一檔選秀節目裏的大熱選手，唱跳俱佳，元氣滿滿的的一個女孩子。清蕪很喜歡她的舞台風格。

    「小熙，我能把我們的合照發朋友圈嗎？」

    安熙有點受寵若驚。

    來之前賀少曾提點過她，沈家這位是萬萬不能得罪的，若能攀上點關係是她的福氣。

    她以為這沈小姐會是個很難相處的人，沒想到她沒有半點豪門千金的架子，說話溫溫柔柔，禮貌周到。

    重點是，她長得實在太好看了。

    家人們，誰懂啊！

    連她一個女孩子，和她說話都會臉紅心跳。

    得到回應，沈清蕪在手機上點了幾下，給她們的合照配文：「捕捉到一枚小可愛，貼貼~」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新信息彈了出來。

    隨之：公司有事，先走了。別喝太多，走的時候讓程凱送你。

    沈清蕪抬眸，陸隨之的位置空落落的。

    嗤。

    果然……

    *

    昏暗靜謐的樓梯間。

    手機震動的「嗡嗡」聲被無限放大。

    清蕪從手包里拿出手機，垂眸看了眼。

    陌生的號碼。

    她頓了頓，然後滑開接聽鍵。

    話筒里緊接着傳來一陣曖昧的窸窣聲，在安靜的樓道里聽着格外清晰。

    握着手機的玉白指尖緊了緊。

    「隨之……嗯……我、我昨晚已經吃過藥，你可以，可以……」

    許恬的聲音支離破碎，直到後來潰不成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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