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翻身第四十一天

    虞見寧感覺自己躺在冰冷的石塊上，鼻尖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眼皮好像被強力膠黏上，努力了很久才能吃力撐開。

    直到她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紅藍綠三色菱形花樣的地板上，上面還有成塊不明液體留下的污漬。

    虞見寧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所處的地方——這是她無法逃脫的噩夢。

    她視線定在顫抖的掌心，深淺不一的傷口覆着暗紅的血，痛覺神經開始發作，她疼得咬破舌尖。

    就像先前無數次那般，她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但身體還是自己開始挪動。

    虞見寧踮起腳尖，踩過地上的血跡，生怕裏屋的打鼾聲停下。

    可就在她即將踏出房門的時候，桌邊搖搖欲墜的酒瓶落下，發出不小的響聲。

    打鼾聲驟然停下，傳來了中年男人的怒罵。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她身後出現一道黑影，撲向想來抓她的男人。

    「快跑，阿寧！快跑！」

    少年悲憤的喊叫夾雜着混亂的打砸聲，讓虞見寧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想要返回屋內，但身體卻無法控制，帶着她的靈魂朝外面奔去。

    腳底踩過破碎的酒瓶，痛意隨着血液流淌，最後刁鑽地鑽進心臟。

    虞見寧回頭看向那間屋子，卻發現上空籠着一層厚厚的黑煙。

    火光照亮她的眸子，她瞪大眼睛想要捕捉熟悉的身影，卻一無所獲。

    虞見寧站在蘆葦群里，柔軟的枝幹拂過耳際，就好像一枚輕輕的吻。

    「活下去，阿寧。」

    虞見寧猛然睜開雙眼，直到耳邊傳來心電圖特有的機器聲，她才緩過神來。

    眼角那滴遲遲未落的淚水，在她又一次眨眼後，滑進髮鬢之中。

    昏迷前的記憶逐幀湧進腦子裏，她看了一眼周圍的擺設，才意識到自己被救了。

    幸好不用重開。

    虞見寧如釋重負吐出一口氣，卻意外驚醒了旁邊守夜的陳萱。

    陳萱起初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虞見寧笑着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她才從椅子上竄起來。

    「太好了，太好了！」陳萱手足無措地摁下呼叫鈴，「你都睡一天了，我們快被你嚇死了。」

    虞見寧胸口的位置還放了一條灰色圍巾，她僅靠上面獨特的沉木香，就知道這是誰的東西。

    陳萱看見她拿起圍巾，才說道，「寧祈枳剛回去拿衣服，你等等，我打電話跟他們說一聲。」

    她邊說邊拿起手機，沒等虞見寧說話，就挨個撥電話，恨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虞見寧醒了。

    等到她打完電話，都已經快要過去半小時，這人才安分坐回椅子上。

    虞見寧也才有機會問道，「班長人呢？」

    「你放心，那個狗東西昨天就被押到警局了。」陳萱咬牙切齒，看樣子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學校那邊也在開會商量怎麼處理。外婆讓我轉告你，這件事她不會輕易翻篇，讓你好好休息，她來找場子。」

    虞見寧沒想到這件事還驚動了傅沅爻，意外地挑挑眉。

    她回想道班長離開前說的話，猶豫片刻還是和陳萱提起了這件事。

    「這麼說來的話，班長後面可能還有人？」陳萱面色沉重，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

    虞見寧點點頭。

    其實她有猜到對方可能是誰，但是為了不牽連陳萱，還是沒打算說。

    陳萱仔細思考片刻，正想要開口，病房門突然被推開。

    寧祈枳站在房門口，大幅起伏的胸口昭示這人是一路跑來的。

    她沒說話，只是靜靜站在那裏，視線沒有偏移半分地落在虞見寧身上。

    虞見寧早就從陳萱的隻言片語中得知是寧祈枳將自己就出來的。

    她靠在病床上，餘光掃過窗外紫色的晚霞，歪頭笑道，「晚上好啊，公主。」

    寧祈枳還是沉默地注視着她。

    就在虞見寧想自己是不是該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卻見這人突然衝上來，將自己一把摟在懷裏。

    起初她還是有點意外，但在感受到微微顫抖的雙手時，她停滯在半空中的手落下，沿着對方脊背一點點順毛。

    虞見寧倒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有這麼慌張的一面。

    這種感覺就好比你平時餵着一隻野貓，可是對方平時也不親近你，甚至會對你哈氣，但卻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護住你。

    「虞見寧，你不許自己出門了。」

    悶悶的聲音貼着她的耳朵，讓她有點發癢。

    虞見寧後知後覺才明白對方的意思，驟然心裏一涼。

    那她的兼職怎麼辦？！時薪150的工資啊！

    然而還沒等她能從自己可能痛失兼職的事情緩過來，病房門第二次被人一把推開。

    「阿姐！」

    頭上還帶着髮型固定器的蕭遠之匆匆來遲。

    少年眼淚汪汪地站在床尾，和窗外廣告牌上酷炫狂拽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蕭遠之對於崩人設這件事毫無察覺，湊到床頭噓寒問暖，「你現在還冷不冷，有沒有哪裏還疼？」

    陳萱昨日就和蕭遠之混熟了，但看見小狼狗秒變小奶狗的模樣，還是有點不習慣。

    她扯着對方的領子，往後拉了拉，「你壓到見寧的滴液管了。」

    方瑜玫追着蕭遠之來的，在後面補槍，「粉底液還蹭在圍巾上了，30克1158。」

    圍巾的真主人寧祈枳淡淡一笑，「圍巾5800。」

    蕭遠之徹底不吱聲了，一動不動站着，顯然是被這群人的報價驚呆了。

    虞見寧看了眼被自己蹂躪到發皺的圍巾，悄無聲息地縮回爪子。

    大家還怪有錢的嘞。

    寧祈枳也注意到了虞見寧的小動作，但也沒戳破，唇邊的笑意濃了點。

    大家插科打諢了半天，病房裏沉重的氣氛才好了點。

    幾個人坐在床邊聊天，直到窗外晚霞褪去，寧祈枳才擦了擦給虞見寧剝桔子的手，開始起身趕人。

    蕭遠之原本還打算多留一會兒，不過在得知攝影棚里的工作人員還在等自己，才不情不願趕回去。

    虞見寧朝他揮揮手道別，還不忘記補充，「記得給人發多一點加班費。」

    隨着關門聲，原本熱鬧的屋子又歸於寧靜。

    虞見寧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和寧祈枳提起班長離開前說的話。

    她咽下嘴裏的桔子，抬起腦袋剛想說話，卻被人塞回被子裏。

    寧祈枳細細將每一個被角壓緊，確定點滴管沒有回血，才坐回位置上。

    虞見寧還想說話，眼前卻突然一黑——一隻手輕輕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聽見寧祈枳清冷淡然的聲音，「先睡覺，別說了。」

    「可是我還沒和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寧祈枳的聲線帶着介於男女之間的磁性，莫名有種蠱惑人心之感。

    「一切有我，好好睡吧，乖。」

    虞見寧心臟莫名一抽，有股暖流從脖頸漫了上來。

    她支支吾吾應了一聲，眨巴幾下眼睛就聽話閉上。

    或許寧祈枳真的會魔法，沒過幾分鐘，虞見寧就感覺疲倦像漲潮的海水湧來，她也開始恍惚，逐漸陷入睡夢中。

    不過這一次，她睡得很安穩，噩夢沒有追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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