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總歸是要回到平淡的。
活動結束之後,我的生活還是學習和社團,但身體仿佛是覺醒了一般,開始蹭蹭蹭的發育。
可能是學弟的男性荷爾蒙刺激了我雌激素的分泌,也可能就是又是一年秋去冬來春又至,我能明顯的看到自己的骨架開始變得更加的清晰。
但也可能單純的就是因為我開始把晨練加到了每日清單里。
一個人的晨練是一場心靈上的修行。要忍受早起,比早八還要早,也要忍受操場的孤獨。
那個時候,在操場的一角,有一個屬於我的秘密空間。
每天跑完步,我都會在這個秘密空間裏拉伸,並偷偷的站在這裏看跑步的帥哥們。
每個不下雨的清晨,我都會雷打不動的六點五十到操場,然後跑上10圈,偷偷的看十分鐘的帥哥,然後去食堂吃早餐,帶着一身汗水去早八的教室上課,或者去圖書館學習。
是的,那個時候的我安琪,還沒有學會運動完了洗澡、換衣服,護膚再噴上好聞的香水。
跑步是從深秋開始的,在跑了三個月後,也就是大二的那個早春,我注意到了一個人,每天都穿着黑色的運動服,有時候戴一頂帽子,有時不戴,在我拉伸的時候,路過我的秘密空間。
最開始,只是他看我一眼,我再看他一眼,下一圈的時候他再看我一眼。
後來,我沒忍住,在他第三圈路過我的時候,沖他揮了揮手說了聲:「hi~」
他愣了一下,但立馬就露出了八顆白牙的微笑,眼角彎彎,沖我道:「hi~」
可是這聲「hi」,一說就說了小半個月。
終於有一天,迎春花開了、山桃花開了,他路過我說:「你要一起再跑兩圈嗎?」
我笑着道:「好啊!」
於是我就從一個人跑步變成了兩個人跑步。
但是我追不上他的步伐,有時候跑得太快也會影響到我們聊天,我們就從跑圈變成了走圈。
一圈一圈的,我們聊了很多的故事。
有自己的故事,也有別人的故事。
聊着聊着,海棠開了,聊着聊着,玫瑰也開了。
有的時候,為了能夠多留出一些時間聊這些故事,我會在食堂開門的時候打包好早餐,在操場上邊走、邊吃、邊聊。
可是我們從沒有約着一起去食堂吃過早餐,這份遇見,被限定在操場上。
天氣漸漸得熱了起來,一晃眼就到了六月下旬。他說:「我要畢業了。」
「是嗎?真快啊,你要去哪裏工作呢?」我邊走邊問。
「去金屬研究所,去那裏讀研。」
他看停下來看着我接着說:「研究所離這裏不是很遠,導師人很好。」
我哪裏知道金屬研究所的導師人好不好呢,作為一個大二,還沒有進組的人,甚至都不明白導師是用來幹啥的,是不是和輔導員一樣,都是管着我,連我參加幾個社團都要管的人。
「哦哦。」我也停下來,趕緊咽完嘴裏的那口包子,然後跟他說:
「恭喜你呀,終於畢業了~」
他還是一直看着我,但卻冷不丁的換了一個話題:
「你喜歡結他嗎?明天帶來彈給你聽。」
我安琪當時是覺得奇怪的,為什麼要給我彈結他呢?而我安琪又是一個心中有疑問就要問出來的人:
「為什麼要給我彈結他呀?」
他又是愣了一下,才緩緩的說:
「因為要畢業典禮了呀,我要表演這個,想問問你喜歡聽什麼曲子呢。」
「那些花兒。」我回答。
「我喜歡那些花兒。」
「好,那就這首歌。」
他回答之後又問我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說今天是早八,我得上課去了,他又打趣到,你可真是個好學生呢。
第二天,他果然帶着結他來了。
那天,我們沒有走圈,而是在我的秘密空間裏。
他坐着那裏彈着結他,小聲的哼唱着歌,而我坐在旁邊,一隻手數着拍子,一隻手拿着包子。
操場上的腳步聲變得遙遠,結他的彈奏聲和小聲的哼唱聲,隨着夏日清晨的那點微風,從秘密空間一直吹散到天邊。
畢業典禮和大二的暑期實踐同時到來了。
離別來得這麼突然。
突然到我終於意識到,我從未在操場之外的地方見過他,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更別提我也從未留過他的電話號碼。
在離別的前一天,他說他第二天晚上就要回家了,先回家休整一個月再去找老師報道。
我說我第二天八點就要去社會實踐了,要在學校北門坐校車過去。
當我們終於都意識到離別的時候,他看着我說:
「明天早上早點來,我寫了一首歌,想讓你聽一下。」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的給你挑一下毛病了。」我笑着說:「你放心吧,哪天晨練我遲到過呢,我肯定會來的。」
「嗯,那你別忘記了,明天見。」他沖我揮揮手。
我也沖他揮揮手:「明天見,畢業快樂喲!」
可是第二天,我爽約了。
「明天早上的大巴六點五十齣發,大家記得不要遲到!」
我看着手機上輔導員發來的短訊,就知道自己要爽約了。
第二天的早晨六點半,我和室友一起路過操場。跑道上已經有了很多人,可是沒有他。
就這樣,他就從我的生活裏面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聯繫方式,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要去「金屬研究所」讀研了。
很久之後,操場上同樣跑圈的大爺問我:
「姑娘,你去哪裏了呀?怎麼這麼長時間沒見你,跟你一起跑圈的那個男孩呢?」
「他畢業了,去讀研啦!」
「是嗎?我還以為是你們吵架分手了呢」
我愣了下:
「開什麼玩笑啊,我們哪裏是男女朋友。」
「不是談戀愛,你們每天都一起跑步,還笑那麼開心。」大爺繼續說:
「就是那天,他帶着結他在角落裏彈了一上午的歌,你都沒來,還以為你們吵架了呢。」
是嗎?他等我等了那麼久嗎?可惜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
我急急的問大爺:
「大爺,你知道他的手機號嗎?」
這下該大爺愣住了:
「姑娘,你可真逗,你男朋友你找我要手機號。」
說完大爺就提速了,可能是生怕在我身邊多待一會,智商被我傳染,成為傻子吧。
到這個故事的最後,我還是不知道他在哪裏。我也不知道我們是不是真的像是情侶。
的確有好多個清晨,我期待他出現,踏着清晨的薄霧,跟我一起走圈。這份期待,就是愛嗎?
很多年後,我想,也許我應該去一下金屬研究所,找到他。也許他也曾像他說的那樣,研究院離這裏不遠,會回來找我。
他也許找過,也許沒有。但總歸他沒有找到過我。
因為從大三開始後,我就很少去晨練了。
同時也是因為,我真的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