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幾聲短促的提示音。
徐牧頭髮凌亂,懶洋洋地倚在牆面倒水,順手點開光腦。
一條新消息彈出來。
【飛蟲:個人原因,下午的會面時間延後一小時,不好意思(抱拳)】
他隨手回消息。
【xu:好的,收到】
時間延後了,徐牧便也沒有這麼着急。
他打了個哈欠,眼皮睏倦的耷拉,慢慢悠悠地晃蕩。
吃中午的「早餐」,換衣服,弄了弄頭髮,見時間還富餘,又開了遊戲打一局。
[黃鐵皮:兄弟,遊戲今天更新模塊地圖,線下有抽獎活動,去不去!]
黃鐵皮是徐牧這段時間玩遊戲認識的線上網友,一次隨意任務自動匹配上,挺投緣的,加了列表約打副本。
徐牧挑眉,點開遊戲公告欄,果然看見相關的遊戲推送。
三周年盛典宣傳畫面盛大,推出了一系列的新角色和裝備大禮包,開放新區,推出新系統和任務,玩家遊戲技能更新。線下活動整合了遊戲熱點ip的二創交流會和紀念品出售。
他有點意動,有一說一,《緋土血色》這個遊戲蠻好玩的,湊個熱鬧未嘗不可。
反正他也要出門。
[xu:我可能下午才有時間]
[黃鐵皮:沒事,我早上去,肯定待一天,來見一面唄]
面基啊。
徐牧指尖一頓,隨後回了個「好」。
-
「主人,家裏的冷藏櫃已經空了,營養液也即將告罄。」納德司在徐牧出門前,等候在玄關處。
徐牧一身黑,寬鬆衛衣搭配休閒褲,兜帽罩頭,經典的宅男打扮。
「哦哦,我到時去網上買點。」
「自動購物商超就在樓下,您要出門都不願順手帶回來。」納德司說。
「」
「好吧,無論如何,納德司非常欣慰您能主動出門、交友、找工作。」
「我帶還不成嗎?」徐牧對這個世界的智能水平服氣,機械人的擬人化程度太高了。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不像和機械人相處,更像一個嘮嘮叨叨的長輩。
徐牧揮手,「拜拜,家裏缺什麼的話,你在通訊列個表給我。」
納德司用欣慰的語氣說:「好的,納德司會在家裏等您的。」
咔噠——
徐牧剛出門,發現隔壁鄰居的自動門半開着,趴了個矮矮的小男孩,門外則堆放了幾枚大型儲物艙和未拆封的快遞,上面刻着一行字「艾樂運搬家團隊」。
唔?原來隔壁這間房是空着的啊。
徐牧這一個多月都沒怎麼出門,除了剛來的時候,好奇外面世界是不是像科幻作品那樣賽博朋克,坐便宜的公共飛艦兜了一圈看這個星球的模樣,開開眼界,之後長期窩居在家。
和男孩四目相對,徐牧試探地打招呼,「嗨。」
「噠噠」,男孩手裏的小皮球掉落地板,滾到徐牧腳邊。他抿唇,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半張臉只剩下黑色發頂,明顯是害怕警惕。
「」好吧,他像個怪叔叔。
徐牧默默將皮球撿起,放到門口,準備離開。
「嗨」弱弱的聲音響起。
徐牧腳步一頓,看過去,男孩重新把臉伸出來,小聲說:「爹爹」
徐牧:?
他左右環顧一周,沒有人。
「你剛才喊誰?」
男孩睜着眼睛,圓圓的,像黑葡萄。
他重新抱起皮球,盯着徐牧,輕聲說:「爹爹」
「」見鬼的,這小孩不會是在喊他吧。
男孩跌跌撞撞往前走,自己絆倒自己,往前一撲,整個人倒在徐牧腿邊。
他也不哭,伸出一條短胳膊,抱住徐牧的小腿,含糊不清地喊:「爹爹爹爹玩」
徐牧眉心狠跳,「我不是你的爹爹你認錯了」
他想把腿邊的男孩扶起,但又不敢真的使勁兒,細胳膊細腿的,生怕弄壞。
男孩戳着皮球,乾脆坐在地上,仰頭嘟囔:「玩皮球爹爹」
徐牧:「」完蛋,小孩你可別亂叫,這要出事的!!!
他很怕門後面衝出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主人,逼問他是不是姦夫。
「你先起來,乖。」徐牧放輕聲音,努力展現自己的溫和,「你家大人呢?不在家嗎?」
男孩無辜地對視,幾秒後,像是聽懂了,慢慢站起身。
「大人」他念叨了幾次,隨後搖頭。
「不在家?」徐牧皺眉,「那你——」
門後面出來一個銀灰色機械人,握住男孩的手,聲音機械,「你好,我是監護機械人卡朵,你有什麼事情嗎?」
原來有監護機械人啊。
徐牧鬆了口氣,「沒事,你好好看着家裏的小孩吧,沒有大人的話,就不要讓他亂走。」
他在門口耽擱了不少時間,擔心趕不上公共飛艦,匆忙離開。
一樓
「嗯,好的,沒問題,辛苦您了對,四十七號訂單半小時後好」柏念也悶咳了幾聲,心臟不太舒服,放慢了腳步,「我已經拿到文件了,對,好,謝謝,再見。」
他掛了通訊,靠着牆壁休息片刻,放緩呼吸。
大概過了幾分鐘,柏念也那股氣順了,頭沒這麼暈。
叮——電梯到了。
柏念也垂下眼帘,憑本能側過身子,讓裏面的出來,才慢慢走進去。
「小心。」徐牧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旁邊沒站穩的人。
柏念也手臂抵住自動門,視野里出現重影,隱約感知到扶着自己的男生高高瘦瘦,錮在手臂的力道極重,像鋼筋一般。
他眼皮沉甸甸的,說話艱難。
「謝謝。」
——很輕很輕,宛如氣音。
徐牧沒聽清,見人站穩了直接鬆手,匆匆走出電梯。
-
muw協會俱樂部
「不好意思,久等了。」
徐牧剛被前台的指引機械人帶到等候室,還沒坐穩,外面的自動門打開。
他聽到聲響,起身,伸出手回握,「沒,我也剛到。」
金髮男人高鼻狹眼,笑容爽朗,「我是飛蟲,你也可以叫我ben,初次見面。」
「你好,徐牧。」徐牧微微頜首。
「坐吧。」ben抬手。
「好。」
「我這人也不喜歡廢話,直接進正題了。」ben雙手交握,十指交叉,手肘抵在桌沿,呈現出極為放鬆的姿態。
「我有看到你的簡歷,和前一輪的面試情況,對各類遊戲比較了解、也有涉獵,尤其是闖關競技類,有自己的獨到見解,講述方式也非常幽默有趣,應該是有過直播經驗的。」
「我冒昧問一句,是有做遊戲主播的想法嗎?」
muw協會主要是一家集遊戲陪玩、代打、直播的俱樂部,屬於會員制,面向遊戲的高消費人群,其中的工作人員分正式工和兼職工,前者拿工資加獎金,後者拿保底加提成。
徐牧抿了口茶,「暫時沒有,主要是陪玩、代打。」
ben想了想,「我記得徐先生今年才十九歲,還在上大學嗎?」
「對。」
「學什麼專業。」
「學建築。」
徐牧說到這個就頭痛,這段時間,他除了沒日沒夜的研究原身玩的遊戲賺錢——沒辦法,太窮了,欠了一屁股助學貸款和國家幫扶債務,就是在拼命學習原身的專業課——原身上學期連掛六科,連思想道德修養這種水課也能掛。
他學得頭昏腦脹,還兢兢業業地打遊戲賺錢,每天睜眼就想爆炸。
ben沉吟,「建築啊,這個課程不輕鬆,未來有做規劃嗎?」
「沒。」徐牧坦坦蕩蕩地說。
上輩子他學計算機,畢業後沒有選擇相關的行業,反而跑去打遊戲、做主播。
幾年攢了不少錢,但也有點膩味了。
現在重新來到一個高科技未來世界,實在不想繼續幹這個,只想靠老本行賺點錢,讓自己壓力小些。
沒辦法,原身十八歲後,開始還聯邦的「撫養費」,每月準時收到一筆賬單。原身已經欠了六個月沒還,再欠下去他就要住大街了——
政府將收回徐牧正在居住,屬於社會公益組織的住房使用權。
他懷疑原身每天吃這麼少、不出門,純粹是窮惹的禍。
而且徐牧收到學校的「警告通知」,提醒他如果繼續掛科,將有可能收到學校的勸退通知函。
不開玩笑的說,他二十四小時都緊繃着弦,在知識的海洋里瘋狂遨遊——
天殺的,要是第一天他就知道這些事,他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前一個月他簡直是浪費時間!
ben說:「徐先生,說實話,我覺得你很有潛力成為我們協會的正式工。」
徐牧說:「先幹着吧,其他以後再說。」
ben按了按光屏,出現一份密密麻麻的協議,他將協議發給徐牧。
「麻煩您看看協議內容,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您可以直接簽字,輸入指紋了。」
徐牧點頭,開始看協議內容。
「好,今天麻煩您親自走一趟了。」ben起身,和徐牧握手告別,「祝我們未來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徐牧踏出muw協會,看着蔚藍的天空,稍微鬆了一口氣。
他計算時間,去一趟盛典活動,再去購物商超,回家,林林總總加起來,應該能在六點前結束。
今天要學的內容板塊不難,三小時應該能解決,然後再花兩小時做遊戲代打。
完美!
徐牧內心活動極為豐富,但面上看不出一點端倪。下顎線緊繃,薄唇緊抿,毫無情緒波動,下三白眼覷人時冷淡至極。
「那個、不好意思,我光腦的娃娃鏈掉你帽子裏了」
徐牧循聲望去,是一個扎着雙馬尾的女生。
娃娃鏈?徐牧疑惑,但手還是老老實實伸到兜帽後,拿出一個憨態可掬的小豬玩偶。
「這個嗎?」銀色鏈條晃蕩,恰好滑過他修長的手指,嵌着指縫的間隙落入掌心。
「對對對。」女生慌忙道謝,「就是它,謝謝你。」
「不客氣。」徐牧還給女生,垂眸望去,「下次小心。」
女生被這麼一看,紅了臉,着急忙慌地將玩偶掛到光腦,「哎,好的好的。」
她心臟漏跳了一拍,好帥啊,就是
她默默後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什麼物種,總覺得有點危險。
還陰陰森森的。
女生摸了摸後頸,隱約像有冷汗冒出。
算了,再帥也不行,草食動物受不住。
徐牧餘光瞥到女生的動作,恍然大悟,哦,娃娃鏈是這個作用啊。
——和手機掛鏈一個意思。
徐牧滿足好奇心後不再關注,轉過頭,留心關注下一站。
目的地還差三站。
-
川石浮灰園區
徐牧沿着導航指示,大概走了三分鐘,抵達活動點。
一座壯觀的玻璃樓閃閃發光,懸浮在航道中央。
徐牧跟隨人流,坐上電梯。
黑壓壓的人群,熙攘擁擠,三三兩兩、成群結伴而來,其中不少人都特地打扮了一番,穿角色服裝或是印有遊戲隊伍名稱的衣服。
徐牧恰好就上了一趟「熟人團」,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不停,他側着臉,面無表情,眼皮垂落,俯瞰這個角度的景光。
他周圍恰好是真空地帶。
叮——
人流一窩蜂地湧出,徐牧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他按照「黃鐵皮」給的地標,精準地找到人。
對方還在探頭探腦,念叨着在哪在哪,徐牧已經悄然走到他後背,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好。」徐牧出聲。
「我靠!」男人一個激靈,寒意躥到後頸,跳開了,磕巴起來,「你、你」
徐牧看了看自己的手,明顯疑惑,自己很嚇人嗎?
「你是黃鐵皮嗎?」徐牧問。
「我是」男人眼睛一亮,指着徐牧說,「你是xu?」
「對。」
「咳咳,你好,我本名叫黃城遠。」
徐牧嘴角的弧底上揚一點,「你好,徐牧。」
黃城遠除了一開始被嚇到——
沒辦法,這位線上認識的朋友不知道什麼物種,那雙眼睛怪森然的,盯得心裏發慌。
不過,第一次見面就問擬態不禮貌,黃城遠只能憋回疑問,心裏嘟囔幾句。
但他自來熟,破冰後就能和徐牧勾肩搭背,一起去逛展子。
徐牧對這位熱情的網友感官不錯,說話有一股東北大哥的豪爽。
雖然有點吵,但健談是一個優點。
因為他不喜歡說話,和人相處容易冷場,身邊的朋友如果是一個嘰嘰喳喳不停的,他會放鬆很多,覺得氛圍很舒服。
當然,如果對方也不喜歡說話,也不覺得這樣的相處有什麼不妥,徐牧就更加喜歡了,並認為這是世界上最好的相處模式。
「你有什麼想買的嗎?」黃城遠發現徐牧雖然不愛說話,但他會用眼神搭話。
看起來寫滿認真,並時刻贊同你的話,令人心生高興,忍不住說更多。
「沒。」徐牧搖頭。
太貴了,買不起。
「一個也沒?」
「嗯。」
黃城遠不信,抓了抓頭髮,想到對方是學生,一直做兼職。
「你是不是手頭最近緊?零花錢不夠?」他試探地問。
徐牧沉默,緊是緊,但如果真喜歡,他還是下得了手的。
與其說他對這個遊戲的感情很深,參加三周年慶典為了熱愛,不如說想來感受一下這個世界的遊戲氛圍。
黃城遠瞭然,一把撈過人,拍着胸膛大聲說:「害!沒事,出來社會後就有錢了,現在——」
「你挑,大哥給你付錢!」
晚上
徐牧慢悠悠地回家,到家樓下時,還是忍不住感慨:
這個大哥確實豪爽,送他這麼多紀念品,第一眼就是東北爺們兒沒錯。
忽然,他腳步一頓,凝神。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徐牧眨眨眼,那邊好像有兔子在叫?
——好像是。
他養了七八年的兔子,不會聽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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