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接到遊輪上發生命案的消息後，星光偵探社的成員匆匆趕來。

    他們先是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章諾」——道具假人的五官處均滲出黑色「血跡」，看上去是七竅流血而死。

    而章諾的新婚妻子賈珍珍，正坐在臥室的椅子上傷心哭泣。

    看到他們來了，凌穗歲抬頭，暫時止住哭腔。她像是在回憶他們的身份，隨後用焦急的眼神在他們之間不斷掃過，臉上寫滿了無助和彷徨。

    「我記得，你們說過你們是偵探？」

    此刻的她，就像飄在海上的人想要抓住唯一可以支撐的浮木。她眼睛裏傳遞出的求救信號，瞬間將五位明星帶入了劇情。

    李元慶：「是的，我們是星光偵探社的成員。聽說這裏發生了意外，我們就過來看看。」

    這句話像是觸發了凌穗歲的眼淚開關，她的視線看向床上的「屍體」，淚水就如同放閘般嘩嘩往下掉。

    「我丈夫我丈夫他在我發現時，他就已經」

    凌穗歲想要說點什麼，卻再次痛哭出聲，就連肩膀都跟着不停地顫抖起伏。

    她試圖用手指揩去眼淚，卻是越擦越多，慘白的臉蛋上已佈滿交錯的淚痕。她閉上眼睛，又是兩行淚從眼眶中滑落。

    這一刻，賈珍珍是真情實感為章諾的死亡而痛徹心扉。

    鏡頭對着凌穗歲在拍，五位明星傻傻站在原地，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當然知道按照劇情，這時該過去詢問線索，但「賈珍珍」哭得實在太傷心了。

    這要不是周圍有那麼多機器，床上的「屍體」明顯是道具假人，他們都快分不清這到底是綜藝拍攝現場，還是她真的遭遇了丈夫離世。

    楚雅甚至覺得，換成是她自己，她男朋友噶了，她都不一定哭得有凌穗歲那麼傷心。

    想到凌穗歲現在的年齡，再想想她十七、八歲時的演技，楚雅的心情更複雜了。

    凌穗歲的眼睛已經完全紅腫，眼神更是渙散失焦。她整個人看起來絕望又憔悴，就連抬頭看他們的動作，都是緩慢而僵硬的。

    他們叫她的名字，她的反應也慢了半拍。她呆呆地坐在那，只剩不斷流出的淚水，還能證明她是個活人。

    她看起來，真的快要碎掉了。

    會碎成很多很多片，被風吹着沉入海底，或者融於空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算知道這只是節目組安排的劇情，被帶入戲的眾人也不禁對她心疼憐惜。

    他們都覺得，現在直接過去問「你丈夫怎麼死的」不太好，至少得組織些更委婉的語言吧。

    五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張可馨站了出來。

    她走過去，輕拍「賈珍珍」的後背，安慰她：「我們都為章先生的遭遇感到遺憾。你不要太難過了，我們是來幫你調查真相的。」

    聽到「真相」這兩個字，原本還沉浸在悲傷中的「賈珍珍」身體一抖。

    她哽咽道：「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誰是誰殺了我的丈夫，我們那麼相愛」

    「我們才剛新婚，他說好要照顧我、珍愛我一輩子的，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

    凌穗歲說話時混合着哭腔，雖然稍稍模糊了字音，卻不影響分辨內容。

    她捂着心口發出最後一句質問時，豆大的淚珠再次落下，看得眾人鼻頭一酸，眼眶濕潤。

    他們小心翼翼給她遞上紙巾，絞盡腦汁想詞安慰她節哀順變。

    在這一刻，由凌穗歲塑造的賈珍珍，不再是劇本上只有幾行字的人物。

    凌穗歲的表演賦予她靈魂，別人相信她的存在，則塑造出她的血肉。

    直到導演在耳麥里催促，他們才想起來，該問點和案件相關的問題了。

    雖然導演催了進度，但其實他對拍攝效果非常滿意。

    要說凌穗歲哭得好不好，看監視器旁邊的人眼睛紅不紅就知道。

    有個自稱鋼鐵硬漢的直男，哭着哭着，都快用完半包紙巾了。

    導演和助理說：「後期剪正片的時候，一定要保留下這段的完整版，千萬不能刪減。」

    《推理進行中》年初剛火，隔壁奧奇視頻立刻跟風做了同類型綜藝，蹭熱度時那叫一個沒臉沒皮。

    雖然天線視頻也經常做這種事——但罵競爭對手時肯定有雙重標準啦。

    導演又欣賞了一遍剛才的凌穗歲哭戲回放，越看越覺得心情愉悅。

    論真正的「沉浸式」推理綜藝，還是得看原版正宗的。

    奧奇視頻摳摳搜搜的，連專業演員都不捨得請，npc的演技爛得像坨*，也配叫沉浸式？

    雖然營銷不是導演的活，但他已經想好等這期節目播出後，要怎麼瘋狂拉踩隔壁了。

    這會，凌穗歲已經向星光偵探社提供完信息。

    她的時間線很簡單，在舞會結束後，她和章諾去了遊輪酒吧，兩人坐着聊天。

    章諾說頭有點暈，於是先行離開。等賈珍珍回到房間時，就看到了他躺在床上，已經「死亡」的一幕。

    也就是說，在賈珍珍的視角里，章諾離開時還是好好的。至於過程中出了哪些意外，她完全不知道。

    凌穗歲抽泣道：「拜託你們，一定要找到殺害我丈夫的兇手。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

    說完，她吸吸鼻子，抬頭望着天，努力不讓眼淚落下。

    攝像師又給了她近景。也就是凌穗歲這張淡顏小白花臉，才能把45度角仰望天空詮釋得清新脫俗不做作，看着還怪讓人心疼的。

    眾偵探紛紛向她保證，絕對會抓住兇手，讓對方受到法律的制裁。

    等他們前去遊輪各個地點搜證後，凌穗歲回到公共休息室。

    雖然舞會畫面已經拍完，大多數npc演員接下來都不會出場，但這裏還是熙熙攘攘，十分擁擠。

    按圈內規矩，就算沒有戲，大家也都得等到正式收工才能離開。萬一突然有哪個場景需要人呢？

    至於拍完就走，按時下班什麼的，想多了，那是大明星才有的待遇。

    如果這節目要錄到凌晨，那大家也只能陪着熬到凌晨，哪怕沒有任何鏡頭。

    按照之前的通告單，凌穗歲接下來也沒什麼戲份了。

    賈珍珍只要貢獻一場有迷惑作用的哭戲就行，至於後面的揭開真相，是屬於星光偵探社的高光。

    至於其他比較散的畫面和鏡頭，比如遊輪靠岸後被警方帶走調查的戲，她白天就拍完了。

    拍攝沒結束，凌穗歲就拿不回手機。她拿出卸妝水和洗面奶去洗臉，反正在她哭成這樣之後，臉上的底妝早就不能看了。

    幸好她發揮穩定，那段只拍一遍就過了。畢竟是綜藝嘛，對台詞和動作要求比較寬容。

    要是反反覆覆地拍，凌穗歲可不覺得會有化妝師特意來給她補妝。

    休息室里很熱鬧，有很多人扎堆聊八卦，偶爾還會有工作人員參與進來說兩句。

    當然，這裏的明星他們是不敢聊的，怕被人家經紀團隊聽到，那就太尷尬了，但不在場的明星可以多說幾句啊。

    這些工作人員跑過很多節目，npc群演也各個經驗豐富。哪怕凌穗歲沒刻意湊過去聽，那些半真半假的瓜都往她耳朵里鑽。

    比如——

    某十八線藝人錄節目要帶幾十人團隊，實際上全是自家親戚，就想占劇組便宜，因為很多補貼是按人頭算的；

    某待爆咖表面上說謝絕路透，實際上自己請了攝影師跟拍，花瓣上的五千層路透高樓，兩千五都是水軍；

    某流量明星為了某盛典活動臨時改行程，放了節目組鴿子，但他咖位不足，現場只能坐後排，全場活動下來連個正臉照都沒拍到，根本無人在意。

    凌穗歲邊聽邊笑，這些瓜真是畫面感極強。

    看來，不管到了哪個世界，內娛依然是她熟悉的內娛。

    她在這聽得正歡呢，突然有人來找她，還帶了冰塊和毛巾。

    「這是楚雅老師讓我帶來的。」對方大聲說，「凌老師敷一下吧，能幫助眼睛消腫。」

    凌穗歲：

    雖然有點無語，但她還是接過物品，並請他轉達自己對楚雅的感謝。

    她拿出《電影表演心理研究》，沒看多久，就又有人來休息室喊她。

    「凌老師，你這邊準備一下，導演給你加了場戲。」

    啊？凌穗歲有些驚訝，不過她還是接過了工作人員遞來的台詞本。

    還好，這場戲非常簡單，就是等會星光偵探社過來通知她，章諾其實死於自食惡果，她給點震驚和難以置信的反應就可以。

    凌穗歲衣服沒換，頭髮也沒拆，化妝師用兩分鐘就給她畫好了妝。

    畢竟在劇情里，她剛失去了深愛的丈夫，這時狀態接近素顏，才是符合人物邏輯的。

    導演想給凌穗歲加戲的原因也很簡單。雖然他們還沒找到實錘線索，但已經有人提出猜想，是不是章諾自作自受。

    想到這個可能，偵探社成員都沉默了。林翔宇表示，最好不是這樣，不然怎麼和賈珍珍說啊？

    「賈珍珍」的哭戲給他們帶來極大心靈震撼，哪怕明知這只是劇情，他們也覺得這樣的真相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既然他們不願面對，那導演必須安排上啊。

    所以，賈珍珍又返場了。

    就算只是串場鏡頭，凌穗歲也拿出了專業態度。

    她想了想，這段要演得浮誇一點，畢竟賈珍珍也是在演。

    嗯應該還加入點微量的心虛和惶惶不安。

    後面的情緒主要體現在她的肢體動作上，鏡頭還拍了她手抓桌角的特寫。

    至於浮誇麼直接哭着哭着裝暈就行。

    有她前面的表演做鋪墊，這會任誰看了她悽慘的模樣，都會覺得她只是傷心太過，無法接受這個打擊。

    果然，星光偵探社的成員紛紛上來安慰她，攝像機拉了近景，拍下他們每個人臉上的心疼憐惜。

    這場戲拍完，凌穗歲再次回到休息室。

    接下來肯定沒她事了，她只等導演說收工就換掉戲服打車回酒店，沒想到在她看書的時候，又有人來找她。

    「凌老師，準備一下，導演說你還有一場戲。」

    凌穗歲：

    此刻她心裏的想法是，再加戲，你們就得加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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