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門外再次煮起了大鍋粥。
顧家四人準時甦醒,拿起木碗前往施粥點排起隊來。
昨天官府的人已經下發了通告,這施粥最多還會維持三五天的時間。
時間一到,施粥點立刻撤離,城外臨時搭建的窩棚也要全部都拆掉。
到時候,他們這些災民就不能再住在城外了。
要麼揣着官府的救濟金返回家鄉重新蓋房子,種地,要麼進城自己找地方住,找活干。
總之,官府已然仁至義盡,若是再死賴着不走,那就不怪官府武力驅趕他們了。
顧家四人算是災民中起的比較早的,排隊領粥的隊伍並不長,所以很快就輪到了他們。
來到煮粥的大鍋面前,顧大山謙卑的笑着,然後遞出了自己的木碗。
木碗很大,但施粥的婦人還是只給他舀了一勺。
顧大山也沒有爭論,迅速讓開位置,讓排在第二位的顧母領粥。
顧母領完,然後是么妹顧鶯鶯,最後才輪到顧陽。
將兩個女眷夾在中間,這樣會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領過粥,四人一起回到窩棚,顧陽蹲坐在窩棚外面,一邊吹着熱氣,一邊將木碗放在嘴邊吸溜。
粥很稀,還有一股子霉味,但對於飢餓的人來說,吃什麼已經不重要了,能吃飽就行。
顧陽就這樣慢慢的喝粥,一會兒喝下去一半,顧母如同前幾天一樣,又給他送過來半碗稀粥。
這是顧母和顧鶯鶯母女兩人余出來的,她們兩個分食一碗粥,剩下的一碗顧陽和顧大山一人一半。
母女倆必然是吃不飽的,不過習俗就是如此,一開始顧陽是抗拒的,但沒辦法,只能接受。
現在的他只能將這一抹感動壓在心底,卻是無力改變什麼。
喝完了粥,若是往常的時候,顧陽應該會和前面半個月時間一樣,找個沒人的地方繼續鍛煉身體。
但今天他卻沒有起身,而是繼續蹲在門口。
少頃,顧大山鑽出窩棚,叫上顧陽一起向城門口走去,顧母則是留在窩棚里照顧顧鶯鶯。
很快,兩人來到城門口。
顧大山說明了兩人身份後,城門守衛連進城費都沒收,就直接將他們放了進去。
……
這是顧陽第一次進城。
一路走,一路看,顧陽只覺得哪哪都稀奇。
小販挑着擔子叫賣,沿路還有百姓擺攤。
客棧,酒樓的門口小廝在拉客,胭脂水粉鋪子前面聚滿了穿着長裙的女眷。
「城裏和城外完全就是兩個世界。」顧陽心中暗道:「老爹的決定果然沒錯,有機會留在城裏,定然不能錯過。」
雖然,大城居而不易。
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走走停停,兩人終於來到府衙民事處的堂屋。
顧大山臉上再次浮現起謙卑的笑容,指着顧陽對辦事的小吏說道:「官爺,這就是我家二郎,顧陽,今年剛剛十五歲。」
「嗯。」小吏看了一眼顧陽,從一旁書架中抽出一張黃紙,寫下一連串的文字,然後拿起右手邊的印章蓋了印,遞給顧大山。
「拿着憑證去城中心的武院,你家孩子就可以加入武院了。不過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你家孩子年紀已經大了,就算進了武院,估計待上三個月就會被淘汰。」
「我曉得,我曉得。」顧大山陪笑着,一路後退,帶着顧陽走出堂屋,這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上次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曉,武院弟子都是從十歲起便開始練武,像顧陽這麼大年紀才加入武院的,一個都沒有。
但即便如此又如何,剛剛經歷破家,逃難,他的心中也有一團火。
憑什麼,他們這些普通人遇到天災人禍就只能默默承受。
加入武院,就算是顧陽練不出什麼本事來,能夠學個一招半式,比普通人強就夠了。
以後等到顧陽娶妻生子後,再讓顧陽從小教導下一代。
一代代傳承下去,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們顧家也能夠出一個武者來!
顧陽並不清楚顧大山已經開始計劃他娶妻生子的事情了,他正默默打量着顧大山手中的那張紙。
尷尬的是他這輩子是個文盲,紙上的方塊字,他是一個都不認識,看了也白看。
心中暗暗決定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讀書識字,顧陽跟着顧大山一路向城中心走去。
街道越來越繁華,路上行人的衣着也越來越華貴。
終於,兩人在一座足足十米高的青鋼岩大門前,被門口的兩個守衛攔了下來,「前面是武院範圍,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得,不用打聽了,他們找對地方了。
「這位大人,我們有事,我家二郎來武院報名。」說着,顧大山遞出了緊緊攥在手中的黃紙。
「嗯?你們是莽山附近來的災民?」一個守衛詫異的看了兩人一眼,確認道。
「是的,我們沒有選擇銀子,官府為了補償我們,讓我家二郎免費加入武院。」顧大山笑呵呵的解釋道。
「嘖……」那守衛惋惜的搖了搖頭,才說道:「行,跟我來吧。」
說完,那守衛又交代了一旁同僚一句,才轉身走進武院。
「是。」顧大山和顧陽連忙跟了上去。
……
兩刻鐘後,顧大山獨自離去。
顧陽身上的破舊單衣換成了灰白色制式武服,跟着一位高瘦的武院教習來到一處寬大的演武場內。
演武場方圓兩百餘丈,四周是磚石牆面,地面上鋪着一塊塊青色的石板。
此刻,上百個十來歲年紀,穿着顧陽同款灰白色武服的弟子分散站成一個方陣,正在演練一套樁功拳法。
方陣前方,一個身高超過一米九,身穿黑色勁裝武服的光頭壯漢盯着這群弟子的動作,大聲咆哮。
「深呼吸,三短一長,轉兩長一短,呼吸節奏要跟上動作,不然十分力最多得到五分功。」
「重心置於兩腿中,推拉挽拔不倒翁,養血樁的站樁口訣你們都忘了嗎?」
「秦師傅。」兩人走近光頭壯漢,高瘦教習低聲招呼道:「這是新來的弟子,顧陽,他家是莽山的災民。」
「莽山……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了高瘦教習一句,壯漢秦虎低頭看向顧陽,道:「恭喜,你和你的家人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唯有練武,才有希望改變命運!」
「你先到一旁候着,等我教完這群小傢伙,再來單獨找你。」
「是,秦師傅。」顧陽學着高瘦教習的稱呼恭敬應聲,走到演武場右側的空地反身站立,看向方陣一眾弟子演練樁功。
方陣里不少弟子時不時的偷偷看向他,眼中充滿好奇,引起秦虎陣陣呵斥,顧陽則都回以微笑。
半個時辰後,方陣解散休息,秦虎終於走向顧陽,道:「跟我來,我先教你養血樁。」
「是,秦師傅。」顧陽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