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災之年

    雲霞漸晚，天色已經黯淡。

    摩多城的天空中，一隻黑羽金眼的雄鷹，如利箭般掠過高聳的石頭城牆，緩緩落在聖彼得教堂頂部的風向標上，俯瞰這座古老的城池。

    教堂門前的大理石廣場上，擠滿了分發食物的教會修士和衣衫襤褸的難民。

    這些難民大多因為北方忽然爆發的魔災失去了住所，只能向南遷移，在教會的幫助下被允許進城，領取救濟糧。

    每個領到糧食的人臉上都有一絲慶幸和滿足。

    此時季節已至深秋，在這時多領一天口糧，在即將到來的凜冬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海德里希也站在人群之中，和周圍普遍瘦小的難民畫風不同，他身高一米八五，頭戴全覆蓋式面甲，只露出一雙黑色的瞳孔，穿着銀白色的教會鎧甲，任誰看了都要說一聲威武雄壯。

    作為一名被教會臨時僱傭的傭兵，他今天的任務是維持救濟現場秩序，換而言之就是看場子的。

    隨着湧入摩多的難民越來越多，城裏的糧價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見的幅度上漲，難民間為了爭奪糧食，經常會爆發流血衝突。

    而海德里希他們這些守衛的職責就是保護教會人員的人身安全。

    很快，太陽還未落下，救濟難民的食物台上的黑麵包已經所剩無幾。

    當修女宣佈本周的糧食已經領完時，沒領到食物的難民中頓時爆發出一股騷動。

    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小伙直接越過長隊，打算搶奪食品箱，結果被早有準備的守衛們按倒在地。

    海德里希也按住了一個紅髮年輕人，感受着對方骨瘦如柴的軀體，他心生憐憫，手上力度減輕，讓對方逃了回去。

    教會守衛身上的精良鎧甲和長劍讓這些暴亂分子看清了實力差距，果斷調轉槍口，將目標換成了其他領到救濟糧的難民。

    一時間，聖彼得大教堂的門口變成了混亂不堪的街頭戰場，瘦弱的孩童們往往成為第一批被搶奪的對象，哭喊和毆打聲不絕於耳。

    「呼。」

    對於這種鬧劇，已經完成了本職工作的海德里希長出一口氣。

    跟守衛隊長報備後，他脫下了頭盔，露出一頭被打濕的黑色碎發，抱着頭盔向着教堂內部的武備室走去。

    這次護衛任務的報酬是十一個銀幣，大概價值半個金加侖，比他平時做鐵匠學徒一個月的薪水還高。

    如果不是過世的貴族「父母」的推薦信，像他這種正式騎士都不是的年輕人，打死也搶不到這種任務。

    「回來了？又是按時下班？」

    武備庫內，戴着老花眼鏡的書記官老約克坐在溫暖的壁爐房裏看書，他看到海德里希回來，吩咐旁邊的侍從幫他解下鎧甲——這是教會所有，然後摘下了眼鏡。

    「我聽說你最近還在跟蠻錘學手藝？是不是真的？」老約克用絲綢擦着老花眼鏡，不咸不淡地問道。

    作為海德里希的「貴人」，也作為海德里希過世「父母」的至交好友，老約克一直很關心海德里希的生活情況。

    這次的守衛任務也是托他的關係拿到的，目的是給海德里希賺點外快。

    海德里希「嗯」了一聲，他知道老約克覺得他去跟矮人學鍛造這件事是自甘墮落，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果然，聽到海德里希的回答，老約克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他重新戴上老花鏡，用乾瘦的指節敲擊着桌板，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海德，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倔呢？」

    「按我安排進入教會，只要熬上十年就能成為高級修士，獲得力量種子，成就超凡，為何要捨本逐末？去學那矮人的把戲？」

    「蠻錘那個蠢貨十三年前作為城守官擅離職守，導致北部葛林城淪陷，跑到我們摩多來尋求庇護。」

    「他那套聖焰吐息法，和所謂的蠻錘十鍛術都是矮人戰技，根本和我們人類不匹配，這麼多年了就沒聽說過哪個人學會，你怎麼就不信呢？」

    老約克表情嚴肅，他膝下無子，是真的把海德里希這位老友的兒子當做自己孩子對待，但是對方的頑固讓他極其失望。

    特別是看到海德里希一臉緘默的表情，老約克知道這次勸說又失敗了。

    他嘆了口氣，靠坐在包了皮革的椅背上，抓着花白的頭髮，揮手讓海德里希快走，打算眼不見心不煩。

    海德里希低頭致歉，他很尊重老約克，但也有自己的苦衷。

    從一旁的侍從手中接過錢袋後，他轉身走出武備庫。

    「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該為妮娜那孩子考慮一下，城裏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亂，她已經快成年了，不能再住在那種地方了。」

    身後，老約克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妮娜，那是他此世的妹妹……

    海德里希聞言微微一怔，點點頭還是走出了大門。

    聖彼得大教堂門前的鬧劇早已停歇，海德里希能看到不少人躲在街邊的陰影處吞吃着食物，如果不現在吃完，回去的路上大概率會被人搶走。

    他走在小路上，空氣中散發着的各種難聞氣味，汗臭、屎尿味他還能勉強接受，但某種石楠花的氣味讓他有些反胃。

    他握緊錢袋，低頭加快了腳步，在拐進一個破舊的街區巷子時，一道惡風忽然從身後襲來，對着他的後腦呼嘯而去。

    海德里希心中一凜，低頭躲過這一擊，背後響起三個腳步，一重兩輕，偷襲者是三人團伙。

    他轉身看去，只見一個拿着粗大木棒的壯實漢子正蒙着面，目光中還帶有一絲驚訝，似乎是對海德里希能躲過這記偷襲非常吃驚。

    「大哥，就是他，我親眼見到他摘下頭盔進了教會。」一個紅色頭髮，蒙着臉的消瘦男子湊近壯實漢子說道。

    海德里希眼神怪異，他一下就認出那個消瘦男子，正是他擔任守衛時放跑的那個紅髮年輕人。

    莫非是因為自己剛剛的制止行為而懷恨在心，叫上同夥過來報復？

    海德里希有些無語，沒想到自己一時心軟竟然招致禍患。

    「波西米亞民兵劍術？」他抽出隨身佩戴的短劍向壯實漢子問道。

    對方握着木棍的姿勢太過經典，讓他不由得發出此問。

    「好眼力。」

    壯實漢子眼睛微微一眯，目光中閃過一絲殺意，他本來只準備打個悶棍，樹立在小弟中的威望而已，但竟然被看出了跟腳，那就只能殺人滅口了。

    果然能和輝煌教會扯上關係的傢伙，哪怕只是個傭兵，也不能小覷。

    壯實漢子定下心來，手持木棍，如同握着一把雙手大劍，忽然一個前踏向海德里希壓去，手上的木棍游龍般從下方上撩，直擊海德里希的腹部薄弱點。

    這種力量和劍術，大多是鎮上民兵隊裏沉浸了十數年的老隊長才能掌握的精妙劍技。

    然而，這一切在海德里希眼裏都是那麼的稚嫩。

    他只是輕抬短劍，在對方的進攻角度上一遞，鋒利的劍刃順着木棍下方划過，借着壯實漢子自己的力量，將對方握棍的四指齊根削斷。

    「嗯？！」

    壯實漢子吃痛發出一聲悶哼，木棍脫手飛出。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海德里希，看着對方的黑髮黑瞳，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渾身寒毛乍起，轉身便逃。

    可惜這行為只是徒勞，海德里希右腿一蹬，提劍追上，短劍絲滑地刺進壯漢心窩，然後順勢一絞。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消失，屍體倒地發出沉重的響聲。

    甩了甩劍上沾染的血沫，海德里希扭頭看向已經嚇傻的兩人，紅頭髮的消瘦男子還張着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老大被一個回合秒殺。

    「快跑！」

    紅髮男子身旁另一個蒙面同夥率先反應過來，將紅髮男向海德里希方向猛然一推，自己則反身逃跑。

    海德里希見狀手臂一甩，一抹寒芒閃過，鋒利的短劍像標槍般洞穿了逃跑男子的喉嚨，男子咕嘟兩聲，前向重重撲倒在地。

    而餘下的紅髮男子，只能看到那魔鬼般的年輕人撿起了壯實漢子的大棒，面無表情地朝自己走來……

    「系統，給我計算獎勵……」

    海德里希在心中默念，同時手中大棒兇狠地朝着紅髮男子的頭顱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