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心

    這話就讓莊農們摸不着頭腦了，食物發下來不就是用來吃的嗎？

    既然是送給他們的，那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吃什麼自然吃什麼了，哪要經過什麼允許。

    「傅姑娘這話是何意？這糧食發下來給我們，那我們自然想吃還是想做什麼是靠我們自己決定，傅姑娘這話倒讓我們摸不着頭腦。」

    莊農們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傅詩婉努力地扯出一抹苦笑。

    「我何時說這是給你們發下來的糧食了？我自己掏銀子，給你們每家每戶買上兩袋小麥是想讓你們將這外面的荒田給開發利用起來，將這小麥作為種子撒播下去，誰讓你們作為糧食吃掉了，這兩袋糧食能吃得了幾日？最多管上個月余，糧食很快便能吃完，那吃完之後呢，你們就不想着以後的生活？外面這麼多田荒在這裏，還有荒山，如果我們把它們開墾利用起來，日後大傢伙的吃喝就都不用愁了，糧食會源源不斷的來，你們不顧着長久計算，卻只顧眼前！」

    話說到最後，她的語氣逐漸變得強硬，莊農們對她本身有好感，但這樣一說的話，有的莊農倒不太樂意聽。

    「姑娘說的倒是容易，這田地要是這麼好開荒的話，我們也不至於餓上這麼久，咱們這些人其中當然不缺乏身強力壯的小伙子可以開荒，可這雨水不好，這土地又長不出種子，年年收成都比不上咱們付出去的銀子多，漸漸的這地才荒下來，如果能種糧食的話，咱們又不是什麼好吃懶做之輩，如何不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那也是沒有辦法了。姑娘是金尊玉貴，自然不知這其中辛苦，以為動動嘴皮子就地里可以長出糧食。」

    有幾個莊農聽到這邊的聲響漸漸湊過來，聽完傅詩婉的話之後，憤憤開口。

    只覺傅詩婉金尊玉貴，昨日以為她是好人，先是教他們識別二腳蟲還有八腳蟲都是可以吃的，解決了他們近日的溫飽問題。

    又發善心給他們發了糧食，誰知道糧食發下來吃還有錯了。

    斥責傅詩婉不懂這田地間的生計，他們這些莊農守着田地山林都多少年了，只是這塊地不長糧食，長得還不如付出的多，所以他們才不干，又不是好吃懶做。

    傅詩婉一來便這般指責他們，任誰聽了心裏都會有委屈，於是便忍不住反駁幾句。

    她聽到心中自然也理解這些莊農們的苦衷，否則也不會將這田地荒着，既然不種糧食，那一定是有原因。

    她也有想過可能是收成不好，通過昨天晚上試探土地的堅硬程度便知道太缺乏雨水了，普通的小麥種下去，收成一定不好。

    但她氣的是這些莊農們只顧眼前，她昨天分發糧食的時候已經明確說了，這不是給他們的吃食，溫飽問題她自有其他解決方法，絕對不會讓他們餓着肚子去幹活。

    已經掏出了渾身上下所有能拿得出來的，還變賣了幾隻簪子，畢竟她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小姐，不過是這座將軍府的女主人。

    可這些年顧長風在外征戰，戍守邊疆，他的這些俸祿也只夠養活一大家子的，又不是只養活她一人，俸祿發下來，她都沒有過手就充進公中，這般無私為大家，自己從來沒得到什麼好處。

    她本身又只是一農女，身上也就幾畝薄田作為嫁妝陪着嫁過來。

    當初是她逼着顧長風娶她，自然聘禮方面略有簡陋，再加上顧府一開始花銷也大，原主是個戀愛腦，將所有的彩禮全部都悉數填進公中，作為日常開銷所用，傅詩婉的手上倒還真沒什麼銀子。

    昨天那些已經是她能拿出來的全部了。

    一心為着大家，而大家卻這般不體諒她。

    她雖在笑，可面上卻是悲戚，「我如何不知這田地間的收成都是看老天爺，不瞞大家，我並不是什麼金尊玉貴的小姐，不過是一戶普通農女出身，身上沒什麼體己銀子，我將自己全部積蓄拿出來想要為大家提高生活質量，而你們卻將我的這一番心意立時吃進肚子裏。

    如今我手頭上已經沒有閒散銀錢了，而且我也沒有義務去補貼你們的生活，我只是被將軍趕到莊子上面思過，又不是帶着將軍的任務來照看大家生活，我心疼你們，可你們卻並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中，既然要吃的話，那你們便吃吧，從今以後你們的日子過成什麼樣子都與我無關。」

    傅詩婉覺得非常傷心，心寒。

    說實話，她並不喜歡聖母，也從來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是當她昨天初來見到這一幕幕的時候，心止不住的柔軟。

    尋常年輕的人也就罷了，可是那些年邁老人瘦的皮包骨頭，皮膚曬得黝黑，明明守着這麼多田地，還守着這麼一座山，可是人卻能瘦成這樣，看着實在是心疼。

    還有小兒發育不良。

    只聽說過抗戰的時候百姓們吃不飽有啃樹皮的，有吃樹葉的，但從未親眼瞧過，不曾想到親眼一見居然會給她的靈魂帶來這麼大的震撼。

    所以她才掏出自己身上這些年來一點一點攢下來的銀子給那小乞丐讓他去買小麥，就是想幫助大家。

    穿越之前她是大學生，也是從農村里出來的，怎麼不了解農民的生活就是靠收成？

    她想幫助大家渡過艱難的這一關，日後的事情，日後再想辦法，結果這些人非但不領她的情將東西全部吃了，只管眼前不想着長遠，還反過來指責她不懂。

    這才是最讓傅詩婉心涼的，她絕望的閉上眼揮袖離開，原本因為得了糧食歡歡喜喜的氛圍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人心都是肉長的，傅詩婉這般舉動大家都看在眼裏，有的人逐漸想明白動搖。

    原本餓了數日，現在面對着鍋里的粥，還有屜籠上的包子卻沒了胃口。

    這些東西全部都來自於傅姑娘，傅姑娘剛才那番話包括他們今日這般舉動確實過分。

    「你家還剩多少糧食？」

    「哪還能剩多少！餓怕了的人，昨日總共就送來兩袋小麥，我連夜包了包子，剩下來的全攪成了麵粉，還有的做了小麥粥，已經不剩多少了。」

    「我家也是餓怕了的，昨日便讓婆娘磨了粉，連夜烙了幾個餅子吃，今日一大早又起來包了饅頭煮了粥，蒸了飯，估計也不剩多少了，咱們看看還能不能湊出來，傅姑娘這般為我們，明明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卻這般為我們着想，我們這舉動實在是忘恩負義。」

    雖是餓怕了的人，但還沒有泯滅良心。

    人家將真心捧出來給大家，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得見。

    有的青年人腦子清醒一些的，已經開始挨家挨戶的盤算還剩多少小麥，不管剩多少，一整個莊子集一集，至少還是能集出一些，總不好真讓傅姑娘的一片心意打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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