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端起茶杯,放到鼻下聞了聞,又放回到了桌上。
傻子都看得出來茶水有問題。
喝下去無法預知會發生什麼。
不喝,又有可能會激怒成五味。
成五味微微皺了皺眉,說道:「思思姑娘為何不喝老夫煮的清茶?是不合口味,還是擔心老夫會在茶水裏下毒?」
「五爺言重了!」
姐姐低下頭,沉聲說道:「五爺對思思有再生之恩,思思這輩子都會銘記在心,怎麼可能會懷疑五爺對思思下毒呢?思思不渴,也不喜歡茶葉的苦澀,所以難以入口。」
成五味不傻,當然聽得出姐姐是在搪塞他。
當即笑起來說道:「什麼恩不恩的,思思姑娘不用客氣。我鬼醫救人無數,唯獨覺得跟思思姑娘最有緣分。」
「說到緣分,還真是玄妙無比的東西這不,前幾天做夢還夢到思思姑娘的,沒想到今天就見面了。」
姐姐聽出成五味話裏有話。
更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男歡女愛時,那種熱烈的渴望。
「思思也覺得跟五爺挺有緣的。」
姐姐迴避成五味的目光,輕聲說道:「若五爺不嫌棄思思出生微末,以後思思就是五爺的親孫女。」
姐姐的一番話,既委婉的回絕了成五味,又避免了尷尬。
成五味卻搖了搖頭。
起身緩緩說道:「老夫這輩子無兒無女,孑然一生,突然多出個孫女,感情上難以接受。」
「倒不如,思思姑娘成全老夫,跟老夫結為雙修伴侶,做半輩子的逍遙夫妻。就當是你知恩圖報,還老夫當年救你一命的人情好了。」
姐姐怔住了。
沒想到成五味這麼快就原形畢露了。
我能感受到,姐姐身上爆發出一股凜凜地寒氣。
接着袖口微微抖動。
一柄細長的修眉刀,落到了姐姐的掌心。
我也將虎紋刀緊緊攥在了手上,隨時準備衝進去。
成五味見姐姐沒吭聲,以為她是在猶豫。
於是接着說道:「你別看老夫年紀比你大不少,但老夫的壽元卻比你普通人要長很多。」
「只要你答應跟老夫雙修,老夫就會教你一些陰陽合氣之術,不僅能讓你青春長駐,還可以跟老夫一樣,增加百年的壽元」
姐姐憤然起身,恨恨說道:「五爺,請您自重,不要為難思思。您對思思有恩,在思思的心目中,五爺是最尊敬的長輩,思思實在不願跟您反目成仇。」
「但,若您對思思步步緊逼,思思為求自保,只能以命相拼。」
成五味哈哈大笑道:「好一個以命相拼老夫這輩子沒別的追求,就喜歡征服像思思姑娘這樣,既漂亮又有個性的美女成為雙修伴侶。」
「思思姑娘放心,老夫疼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捨得要你的命呢?」
說着。
成五味面色猙獰的笑起來。
無恥!」
姐姐怒罵道:「思思尊你是恩人,是長輩,你卻如此為老不尊,就不怕傳出去,辱沒了鬼醫的名聲?」
說着。
修眉刀已在她指間,
成五味不以為然,嘿嘿笑道:「老夫不在乎什麼名聲,只在乎能不能跟思思姑娘陰陽合修。來,讓老夫取下你臉上的面具,看看你現在是不是更漂亮了?」
突然。
成五味如鬼魅般晃了一下。
姐姐還沒來得及反應,老傢伙就已經到了她跟前。
「你」
姐姐有些驚恐的看向成五味,只說出了這一個字。
下一刻,成五味對着姐姐吹了口氣。
姐姐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成五味恬冷笑了兩聲,伸手就要去抱她。
我血氣沖腦,手中緊緊握着虎紋刀,正要去阻止成五味。
卻發現。
身體不能動彈了。
這種感覺。
跟那天老柳察覺到我就在木屋附近時,一模一樣。
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我緊緊箍在了中間。
無論我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
僅僅吹一口氣,就能讓殺門戰力強大的影子殺手直接暈倒。
一個意念,可以禁錮周圍的氣場空間。
鬼醫的這些神奇手段,讓我如墜冰窖,悔恨不已。
是我太輕敵了。
左先生曾不止一次提到過鬼醫的可怖。
而我卻置若罔聞,一直自以為是。
眼下我根本救不了姐姐,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成五味凌辱、糟蹋。
我心急如焚。
身軀卻仿佛壓着一座大山,嘴裏無法發出音,連呼吸都異常的艱難。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姐姐即將墜入深淵。
突然。
一道身影破窗而入。
小龍指間夾着刀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向成五味的手臂。
「嗯?」
成五味驚疑的看向小龍,似乎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裏。
「老嗶燈,放下那位姑娘,爺爺饒你不死。」
小龍一邊說,一邊將指間的刀片被拋向空中。
刀片不停的翻轉。
小龍迅疾轉身,反手抓住下落的刀片,猛然間劃向了成五味的咽喉。
剛才小龍破窗進屋時,故意做了一個指向成五味手臂的假動作。
此刻,成五味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成五味抱着姐姐,想要不被刀片劃中。
要麼放下姐姐,要麼必須要極快的速度閃避。
成五怒瞪雙眼,身上迸發出一股濃烈的陰寒之氣。
下一刻。
小龍便和我一樣,無法動彈了。
與此同時。
成五味的身後。
陳滔以倒掛金鈎的姿勢,從屋頂橫樑上滑落。
成五味的臉色極為難看。
身上棕色的命氣變得無比的濃郁。
老傢伙這是對陳滔和小龍動殺心了。
「不自量力,自尋死路。」成五味喃喃自語,將姐姐平放在地上。
騰出的手,撿起了地上的鋼刀,一步一步地走到小龍跟前。
蹲下身,緩緩抓起他的手,仔細打量了一番,說道:「你的刀術高超,手法靈活詭異,讓老夫對你高看了一眼。」
「老夫在想,如果我切掉了你的十根手指,你以後還能玩刀嗎?」
說着。
成五味將小龍的左手按在了地面上,手指張開,拿刀比划起來。
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處。
如果小龍的手指,真的被成五味切掉,小龍這輩子就徹底廢了。
小龍的臉上也閃過一絲驚恐。
但是隨即,他便嘴角上揚,露出了一絲無所畏懼的笑意。
成五味邊將鋼刀往身上拭擦,邊看向小龍說道:「都說十指連着心,你說老夫一根一根的切掉你手指,會不會讓你的心也疼十次?」
說罷。
手起刀落。
一聲慘叫。
卻並不是出自小龍之口。
成五味的身體像炮彈一樣,倒飛出去。
重重撞在了牆上,隨後又如軟泥似的滑落。
木屋的牆體是用杉木做成。
成五味這一撞,直接將牆體撞裂了。
小龍驚魂未定。
先是瞅了一眼左手的手指,發現並沒有少。
接着,又滿臉驚訝的看向成五味。
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只是發現,眨眼的工夫,屋內就多了兩個人。
而且,是我的「熟人」。
一個青袍老者,一個額頭紋着「王」字的彪形大漢,虎哥。
都是我在古宅見到過的。
最讓我記憶深刻的,是這兩人的命氣是純正的黑色。
命氣黑色即為妖。
來到古槐鎮這些天,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正在漸漸改變。
也在慢慢接受所謂的「妖魔鬼怪」,存在於世的傳聞。
成五味此刻也處於無比懵比的狀態。
原本他是佔據絕對優勢,要剁掉小龍手指的。
結果。
小龍沒什麼事,他自己反倒吃了大虧。
成五味咬牙切齒的爬起來,身上迸發出凜凜的殺氣。
可是。
當他看到青袍老者和虎哥時。
卻突然焉巴了。
甚至,驚恐得連頭也不敢抬。
青袍老者先是看了地上的小龍和陳滔一眼。
抬手輕輕一指。
兩人同時翻起白眼,昏睡了過去。
我有些緊張起來。
不知道青袍老者和虎哥,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裏。
青袍老者看了小龍和陳滔一眼。
確認兩人都失去意識後,緩緩朝成五味走了過去。
成五味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
整個人都趴到了地上。
「大仙駕臨,有失遠迎,還望大仙恕罪。」
青袍老者甩了甩袖子,冷冷說道:「我們不是什麼大仙,你也無須遠迎,不過你罪孽深重,確實是難以寬恕」
這時。
虎哥也快步往這邊走來。
打量了成五味一陣後。
驚疑的對青袍老者說道:「老山羊,你說他到底是人,還是黃皮子?明明是人的肉身,卻被黃皮子給佔用了。你說佔用就佔用吧,偏偏人還是活的」
青袍老者還沒來得及回答。
虎哥突然猛的一拍大腿。
指着成五味,對青袍老者說道:「我明白他是怎麼回事了這是寄生,黃皮子寄生在了活人身上,所以,他是半人半妖。」
「他也配稱為妖?」
青袍老者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一隻未成氣候的黃皮子,奪舍了一具人的皮囊罷了,連山精野怪都算不上。」
兩人正說着,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青袍老者對虎哥說道:「小姐來了」
一聽這話。
虎哥馬上小跑過去,躬着身的站在門口迎接。
我很好奇。
什麼樣的女人,會讓虎哥如此畢恭畢敬?
難道也是一隻妖?
而且是兇悍的大妖?
「小姐!」
青袍老者和虎哥同時朝門口喊了一聲。
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緩緩走進了木屋。
是個年輕女孩。
一襲飄逸的紫色連衣裙,筆直光潔的長腿。
與高挑玲瓏的身材完美的結合在一起,顯得端莊而高貴。
她的髮髻高高盤起,兩旁的鬃角紛紛垂下,頭上的髮簪懸於髻邊,散發着古樸又典雅的氣息。
雪白的肌膚滑嫩細膩,臉上雖然蒙了一塊面紗,卻擋不住她的嫵媚。
讓人不由得想多看幾眼。
我先觀察了她的命氣。
出乎意料。
居然是純正的黃紅之色。
也就是說。
紫裙女孩並非是妖,而是人。
可是。
一個普通人。
為什麼能讓青袍老者和虎哥這樣的妖,恭恭敬敬,唯首是瞻呢?
我的目光掃過她的臉,突然定格在她頭上的髮簪上。
髮簪的一端,掛着一枚淡棕色的珠子。
正是周媚親手交給我,後來卻被鄒浪偷去的玉珠。
回想起白勝男告訴我的那些,關於買走玉珠的買主信息。
說的不就是眼前這個蒙着紗巾的紫裙女孩麼?
我微微張着嘴。
感受着胸口發出的怦怦心跳聲。
一時間,怎麼都不敢相信,苦苦尋找的人,會在這裏出現。
紫裙女孩進屋後,淡淡看了成五味一眼,對青袍老者說道:「山精野怪佔據人的軀體,有違天道,必會遭引雷劫。到時候遭殃的不僅僅是他,眾多無辜者也將受其牽連羊叔,動手吧!」
青袍老者應了一聲。
身形化為殘影,掠向成五味。
「仙姑饒命!」
成五味雙手伏地,衝着紫裙女孩磕頭跪拜,聲淚俱下道:「小妖占此肉身,實屬無意,箇中原因說來話長。求仙姑念在小妖修行不易,放小妖一條生路。」
紫裙女孩緩緩搖頭,面若寒冰的說道:「在你利用這具皮囊,為非作歹謀財害死時,可曾想過給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生路?在你凌辱侵犯那些姑娘時,可曾想過放她們生路?」
「仙姑」
成五味還想求饒,但只說了兩個字,聲音便戛然而止。
青袍老者屈指成爪,往成五味頭頂虛空一抓。
成五味翻起白眼,渾身抽搐。
接着。
一道虛影隨着青袍老者的手勢,漸漸從成五味身上分離出來。
待虛影完全離開軀體,立即顯形為黃鼠狼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
我以往的認知被徹底顛覆。
也接受了世上有妖精這個事實。
這時。
紫裙女孩走到姐姐身旁,伸出纖纖玉手,在姐姐臉上輕輕撫了幾下。
姐姐緩緩睜開眼,看着紫裙女孩,淡淡笑道:「是你救了我?」
紫裙女孩搖搖頭:「救你的人受了傷,被送去醫治了思思姐,現在你願意跟我走了麼?」
思思姐?
聽到紫裙女孩這樣稱呼姐姐。
我才意識到,兩人早就相識。
而且,關係非同一般。
這就能解釋。
紫裙女孩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了。
姐姐猶豫了一下。
衝着紫裙女孩點了點頭,感慨地說道:「眼下除了跟你走,我好像也沒有別的去處了。唉,沒想到,我秦思思也會淪為棋子,慘遭拋棄。最後還以這種不光彩的方式,離開殺門。」
紫裙女孩扶起姐姐,沉聲說道:「離開殺門,思思姐一定會過得更好」
說到這裏。
紫裙突然看向我這邊,緩緩解下了面紗。
與此同時。
禁錮在我身上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
「周周媚」
我再次如遭雷擊,緩緩起身,喃喃自語道:「真的是你嗎?」
聲音很小。
隔得又比較遠。
按說是聽不到的。
誰知。
周媚柔聲說道:「是我你說過的,會帶我離開周家,這話還作數麼?」
我使勁點頭。
然後問她:「你怎麼來了?」
周媚走到我跟前,輕輕握住我的手道:「我是你的未婚妻,當然要過來。不過,你敢娶我麼?」
「為什麼不敢?」
「因為,我是妖!!」
我笑了。
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
人若無情不如妖,妖若有情亦為人!
周媚。
我娶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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