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數月之間,在這一片荒蕪之地上,儼然已經打造出了一座中等城池的規模。
高樓寰宇,亭台街道。
住宿之所,臨居之地,一應俱全。
商賈雲集給此地帶來了無限商機。
這座由商賈自建而成的貿易之城,每日的銀資交易額度已經高達數以十萬乃至百萬。
其交易遞增速度更是達到了恐怖的三成。
照此速度下去,很快,這裏就會成為北國首屈一指的商貿之地。
甚或范陽盧氏,也將銀莊分店開到了此地。
在這裏,商賈晝夜穿梭不定,人馬不停。
哪怕是晚上,也不例外。
此時此刻。
夕陽已墜,花燈初上。
國貿城中的熱鬧非但未減發,反而越發的喧譁。
就在國貿城北端人流稀少處,一座江家紙鋪兀立於荒野之上,與一眾商鋪之間顯得格格不入。
這裏正是江離臨時安置之地。
那一日,在墨家屠龍預演大會上,他留下了城北江家紙鋪的名字。
為了騙過墨家的密查暗訪,他甚至不惜造價十萬,將那一整條街的商賈全部收買。
這才將一座莫須有的江家紙鋪「打造」成了一座百年老店。
只是,此事漏洞極多,一個不小心,就會露餡。
所以,自那之後,江離便決意在國貿城另立一個店鋪充當門面。
只有所有和墨家門徒的聯繫,都在此地。
表面看去,江家紙鋪平平無奇。
可是內中卻波濤洶湧,謀劃屠龍弒君的大事。
江離!
白起!
盧凌風!
徐光啟!
墨家大長老!
諸多計劃的核心人物齊聚在此,悄然探討這屠龍計劃的襲擊。
後進院落,秘廳當中。
江離將一副偌大的俯視圖平鋪在八仙桌上。
那正是禁宮皇城的構造之圖。
這種東西不要說在民間,就算是在朝廷當中,那也是絕密中的絕密。
可是卻被百里苟設法偷了出來,遣人送到了江家紙鋪。
想到此,白起臉上不禁泛起了一陣苦笑。
堂堂天子竟然策劃刺殺自己的計劃。
而朝廷重臣卻是此次大逆計劃的推手。
古往今來,恐怕也沒有哪件事比這一幕更荒誕了。
然而此刻,其餘眾人的視線全都凝聚在俯瞰圖上,全然沒有注意到白起那古怪的笑容。
江離察覺有異,微瞥了他一眼。
白起迅速收斂笑容,將目光投降圖上。
就見江離以手為引,導引着諸人的目光。
「這裏,是禁軍巡邏之道。每隔一刻鐘,就會有一隊禁軍從此經過。」
「在無人巡邏期間,也會有定點駐兵,每五十步就會有一人。」
他的手指緩慢移動着,直指自己的寢宮。
「而隨靠近皇帝進宮,禁軍駐兵會越來越密集。」
「直到皇帝寢宮之前,可以達到每十步一人。」
「所以,這條坦途大道絕然是一條死路,無論是進擊還是後撤,這裏都不是絕佳選擇。」
然後,他將手指分別指向其他八條路線。
「其餘地方的守備力量,比之這裏,只強不弱。」
「而且一旦引發衝突,無論彼時我們身在何處,大隊禁軍都可以在半盞茶的工夫集結到位。」
「所以此次屠龍計劃一旦展開,必然是九死一生。」
「且不論屠龍成敗,此一次,我們能夠進得去,但是未必可以出的來。」
「諸位,你們最好有所準備。」
說話間,他目光凜凜,掃向眾人。
那個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江離說九死一生,已然是極為客氣的說法。
實則,任是誰都明白,屠龍之後禁軍集結,他們決然不可能突圍。
所以,與其說是九死一生,不如說是十死無生。
白起心知,江離決然不會讓這些人就這麼死。
否則的話,他也不用費這麼大的工夫,布這麼大的局。
所以,他也隨之抬頭,目光一次從諸人身上掃過。
大長老諱莫如深,一直沒有開頭。
他是此次計劃的幕後操控之人。
當日行動之時,老頭子決然不會親身參與。
所以,按照常理,他是唯一可以在此次屠龍計劃中生還之人。
這種時候,無論他說什麼,都會顯得矯揉造作。
老頭子老而彌辣,自然不肯多說。
徐光啟無可無不可。
此人已經到了大智若愚的境地。
他所關心的就是此次屠龍計劃的終極武器,到底是什麼。
為了見識最為先進的熱武,哪怕讓他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在所不惜。
正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
熱武就是他的道。
至於夕死不夕死的,他都不在乎。
此刻,神情最為精彩的當屬盧凌風。
他與其他人都不同。
江離、白起是佈局之人,深知計劃的最終趨向。
而大長老與徐光啟,則是決意以身殉道。
他進入墨門,是因為勃勃的野心。
他要借墨門之力翻身,打破盧家庶出子弟的尷尬身份,更是有着藉機滅掉皇帝、將墨門推上朝堂的龐大計劃。
所以,以身殉道絕非他的終極目標。
此刻。
他竭力保持着神色鎮定。
可是,那閃爍的眸光卻出賣了他。
不甘、驚疑、算計,種種複雜的情緒在他的眼底一閃而過。
盧凌風長吐一口氣。
「師父!」
「我們是要刺殺,不是自殺。」
「您老人家連一條後路都沒準備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猛抬頭。
數道目光齊刷刷地盯向了他。
一時間,眾人無語。
沉默了移時,江離才淡然開口。
「後路當然有。」
「不過,此次屠龍計劃,要想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那是斷然不可能的。」
「更不要想着悄無聲息的安然撤離。」
的確。
皇宮之中戒備森然。
哪怕他是個昏君,那也是在重重的護衛之中。
能夠屠龍成功,已經實屬不易。
要想毫髮無損的撤離出來,恐怕沒有希望。
眾人轉念間,紛紛望向江離。
此刻,他談笑風生,仿佛煮酒論文,全然沒有半點一去不復還的悲壯神色。
顯然,他必然準備的有後手。
眾人都悄然等待着。
果然,江離下一句語出驚人。
「所以,我們要想活着出來,就得製造一個亂勢。」
「深宮之宮越亂,我們安然撤離的希望就越大。」
說到此,他將手指重重點到地圖上的一點。
指尖所覆蓋的地方,正是文華殿。
「這裏!」
「我們逃出生天的希望,就在這裏。」
「皇宮之中已經傳來確切消息,今年工科大考之日,就五月端午。」
「那一日,匠人云集,正是我墨門實力最為強盛之時。」
「只要屠龍之後製造混亂,兼之墨家門徒的暗中相助,我有把握安全退出來。」
江離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鄭重說道。
「接下來,就是我的全盤計劃。」
「希望諸公仔細聆聽。」
「因為每一個步驟都事關此次屠龍計劃的成敗,還有我們的生死。」
「走錯一步,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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