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里,牧寒笙坐在酒櫃前喝着紅酒,憂鬱的臉上凝着霜。
他的這副模樣讓蘇百里膽戰心驚。
他們來德國有些時日了,牧氏集團的工作一直很繁忙,一些重要事件少不得需要牧寒笙定奪拿主意。今天快遞過來一大疊的文件,都等着這位大少爺批閱,可見他心情這般不好,蘇百里一時竟沒了主意。
但再沒有主意,也得試着相勸一番。
蘇百里給自己也添了一杯紅酒,坐好在牧寒笙的對面,酒杯朝牧寒笙稍舉了一下,然後被蘇百里一仰頭喝盡,這也算是給自己壯壯膽。
「牧少,你也不要着急,她既然是失憶,說不定以後慢慢地也就恢復了。」
牧寒笙抿了一口紅酒,他默默地搖了搖頭:「六年了,她都沒有恢復,以後要恢復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牧少,你怎麼知道她失憶有六年,說不定是前不久呢!」
牧寒笙望着不了解自己這段歷史的蘇百里,幽幽道:「她失蹤了六年,一定就是因為失憶,所以才找不到回家的路。」
蘇百里垂眸頷首,「那倒也是。」他抬首望着牧寒笙:「那你接下來怎麼打算?」
牧寒笙眸光清冷,黑瞳中儘是無奈,「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在這裏呆着,起碼先要讓她認識我,相信我。」
蘇百里目光投向茶几上的那一疊文件,「那公司的事情?」
牧寒笙淡然道:「以後特別重要的文件就郵寄過來,其它的,就交給我叔叔牧關雲打理。」
牧關雲,蘇百里搖搖頭,好吧!雖然不喜歡他,但現在也沒有其它方法。
牧寒笙望向蘇百里:「你幫我收集所有關於德漢療養酒店的資料,要儘快。」
「啊!牧少,你不是想收購它吧!」蘇百里清楚,每當牧寒笙要他做這些的時候,就是想收購。
牧寒笙冷洌的眸光射向蘇百里,一副不可置疑的表情:「難道不可以嗎?」
蘇百里嘻嘻笑道:「可以,可以,只是沒想到牧少以後要進軍醫療市場了。」
「這不是更如你所願,醫療行業美女多。」牧寒笙也不失時機的開起蘇百里的玩笑來,他這個下屬,最大的愛好就是美女。
蘇百里邪皮地摸着後腦勺,只是一味的傻笑着。
牧寒笙擱下手中的酒杯,然後往沙發邊走去。
蘇百里看着他,終是鬆了一口氣。他也趕緊上前,幫這位大少爺把茶几上的文件整理開來。
牧寒笙在沙發上坐下後,抬手拿起一本合同,眸光落在合同上,薄唇微啟:「你幫我請一個德文老師,要懂中文的,然後再請一個保姆,要會做中餐的。」
蘇百里聽到前部分,心中詫異,聽到後部分,心中欣喜。他咧齒笑道:「德文老師就請那個吳美茹好嗎?」
牧寒笙狹長的黑眸微眯,思索一會兒後,搖搖頭:「不行,請個男的吧!」
「啊,男的,可是牧少你看,這屋裏陽盛陰衰的……」
「就請男的,或是年紀四十歲以上的女人。還有保姆也一樣,免得你把這屋子搞得烏煙樟氣的。」
「啊!牧少,你也太絕情了吧……」蘇百里此時儼然就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撇着嘴臉,心情極度不爽,可是他只能遵命。還是那句,誰叫牧寒笙是他的老闆呢!
蘇百里不知道,牧寒笙之所以不想請美女到家裏,也是怕擾了自己,牧寒笙很清楚自己對美女們的影響力。
德漢療養酒店內,塔瑪拉把兩份體檢報告遞給躺在床上的朱莉婭,「這就是昨天上午到這裏來的兩位貴賓。」
朱莉婭拿着兩份體檢報告翻看了一下,「這個叫牧寒笙的,體質很好,他的方案不需要什麼特別,這個叫蘇百里的,身體會稍微虛一點,他的療養方案我要花點時間。」她的聲音還稍微有點嘶啞,她抬眸望着塔瑪拉,「你先去忙吧!我下午把方案給你,你再幫我準備。」
「好的。」
「這兩位貴賓現在是住在酒店裏嗎?」
「沒有,他們說在附近有住處。」
「那你聯繫他們,說療養這幾日都必須住在酒店。」
「好的,我這就去聯繫他們。」
朱莉婭看着塔瑪拉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她把手中的兩份體檢報告又重新翻看起來。
牧寒笙,那個男人叫牧寒笙,她的手指觸着黑色筆跡的這三個字眼,心中的熟悉感不知為何又開始泛起。
她猶記得,昨日他說自己跟他以前的女朋友長得一模一樣。而自己,確確實實是失了憶的,難道,自己跟他會有什麼淵源?
想着這些,額頭的傷口難免又開始疼了起來。
她朝枕頭下摸出自己的手機,每天,她必然要抽個時間跟在科隆的父母打一通電話。
她的父母,實際是她的養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德國人。而她的養父,便是她的救命恩人。
電話拔通,裏面傳來養母傑西卡蒼老的聲音:「親愛的朱莉婭,你好嗎?」
「我很好,Mutter(德文媽媽的意思)。」
「……」
簡單的問候,簡單的聊天,這樣每日必做的事會讓朱莉婭心底踏實,有一種實實在在的歸屬感。
下午,朱莉婭把牧寒笙和蘇百里的療養方案交給塔瑪拉,她因為感冒未愈,不能面對要做療養的貴賓。
會客室,吳美茹拿着他們的療養方案一五一十地跟牧寒笙和蘇百里解說着。說到一半的時候,牧寒笙突然打斷了她:「這個療養方案不是應該由朱莉婭醫生親自對客人說的嗎?」
吳美茹聽到他的言語,心底莫名一顫,但她很快便鎮定下來:「牧先生,朱莉婭醫生因為感冒,怕有細菌傳染,所以不能面對貴賓。」
「我們不介意。」牧寒笙面無表情,聲音冷洌。
吳美茹冷吸了一口氣,再次解釋道:「牧先生,療養期間,是不能有任何細菌侵襲的,不然會影響療養效果。」
「那我們過幾天再進行療養吧!」牧寒笙說罷站起身,「等你們朱莉婭醫生的感冒好了以後再通知我們。」
「這……」吳美茹沒想到這個男人這般固執。
蘇百里也連忙起身朝吳美茹賠笑說:「對不起,吳小姐,我們就過幾天再來,等你們的通知。」
這個時候,牧寒笙已是步出了會客室,蘇百里回眸朝吳美茹歉意地笑過後,也跟了出了去。
「牧少,那個……我們非得等到朱莉婭醫生感冒好後才過來嗎?」蘇百里不舍地隨着牧寒笙走出酒店,他對這個鮮活細胞療養可是感興趣得很,來這裏後,早就是急不可耐了。
牧寒笙這時突然頓住腳步,一臉冷然地瞪着蘇百里:「她不叫朱莉婭,她叫尹紫陌。」
蘇百里心臟都被他唬得「砰砰砰」地直跳。
「好,好,好,尹紫陌,但我在這酒店裏這般喊她也不行吧!」
牧寒笙斂住眸光,神色稍微平和了一些,「在我的面前,叫她尹紫陌。」他說罷,便轉過身,邁着大步去了汽車邊。
今日天氣甚好,太陽從雲層中出來,金色的陽光遍灑山嶺。
因為化雪,路面一直都是濕淋淋的,牧寒笙讓蘇百里把汽車開進了小鎮上。
那家咖啡店,牧寒笙一個人進去了,他讓蘇百里去安排德文老師和保姆的事情。
胖胖的迪姆依然在吧枱前玩着遊戲,但他的目光不會落下每一個進店的顧客,特別是這位五官俊美,姿態優雅的中國男人。
牧寒笙找了個臨窗的位置,陽光普照在他俊朗的身上,似乎渡了一層金邊,更顯得光彩照人。
很顯然,迪姆跟牧寒笙已經是很熟悉了。
迪姆朝牧寒笙笑笑,用撇腳的中文說着:「先生,你好。」
這些簡單的中文,迪姆都是跟朱莉婭學的。也因為德漢療養酒店的開業,這個小鎮上突然多了好多中國遊客,所以迪姆也時不時的拿出漢字課本來學習一番。
牧寒笙朝迪姆清潤一笑,因為不懂得德文,也只好指着吧枱旁邊的小黑板上的黑咖啡。
迪姆會心一笑,他早已知道這位中國先生會點什麼咖啡,因為每次來,都是這種,苦澀的黑咖啡。
不一會,冒着熱氣的黑咖啡被迪姆送到牧寒笙的面前。
因為咖啡店不大,只有五六張桌子,所以店裏也就是迪姆一人在打理。
這個時候,咖啡店裏只有牧寒笙一個客人,生意略顯得蕭條,但實際也不是如此,這個時候是工作的時間,休閒的時候還未到。
因為語言不通,也或是牧寒笙那與生俱來的清冷氣質,讓人覺得不可接近。本來迪姆還一直想着是不是去跟他搭幾句話,也好練習練習中文,但看到他這般傲然的模樣,便也就放棄了,只是玩起自己的電腦遊戲來。
牧寒笙坐的這個位置,是朱莉婭最喜歡的位置,牧寒笙品着咖啡,手中拿着煙,很想點燃一根,但他知道在這裏是不能吸煙的,便只是把煙拿在鼻間聞了聞,也算是止了止煙癮。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吸煙的?在這個無聊的時間裏,他回憶到了過去。
那是六年前,因為他最愛的女人失蹤,突然的消失,沒有一丁點痕跡,只知道她是在德國失蹤的。這讓他幾近崩潰,從此便也只有香煙陪着他渡過一個又一個難熬的夜晚。也就因為這樣,有了很大的煙癮。
六年了,六年的光陰有多長,對於他來說,似乎長到沒有盡頭。但也終是熬了過來,他見到了她,尹紫陌。
他知道,雖然時隔六年,但他對她的愛依然沒有減少,只有更深更濃。因為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麼樣的苦,受了什麼樣的磨難,才會導致她的失憶,和失聯。
紫陌,雖然有可能你再也記不起我,但我也會讓你再次的愛上我……
牧寒笙微嘆一口氣,輕抿一口咖啡,唇間的澀味更加重了他的愁思和寂寞。
不,他不再寂寞,因為紫陌就在他的身邊,這已足以。
他側眸望着窗外的陽光,光芒刺眼,惹得他那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眯,唇間,也不經意地彎起一個漂亮的孤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