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隊伍
明俊偉看到姜河獨自一人回來,而且臉色還有些難看,不由心頭一緊,急忙問道:「出什麼事了?逸帆呢?」
姜河沒答話,鑽進衛生間撒了泡尿,有氣無力的癱倒在沙發上:「去接柱子他們了。」
「什麼?」明俊偉豁然起身,急道:「去哪接了?這不是胡鬧嗎?」
姜河無可奈何的攤攤手,面朝里躺過去準備睡覺。
明俊偉見他這個樣子,更是莫名其妙:「怎麼回事?你不打算跟我說說?」
「沒什麼好說的,他去接人了,估計一會兒回來。」姜河頭也不回的答道。
小男孩已經睡着了,身上披着明俊偉的外套,明俊偉坐在沙發一側,對姜河的反應大感不解:「你倆怎麼了?不是說找吃的去嗎?為什麼突然去找人?這個時間獨自一人出去,你也沒有阻攔他?」
姜河心裏沒由來的一陣煩躁,骨碌一下坐起身,眼神複雜的看着明俊偉。
明俊偉被他看的有些發毛,隱隱察覺到這倆哥們兒間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明哥,你說實話,你想去找周槐嗎?」
「什麼意思?」
「沒什麼,隨便問問。」
「坦白講,我對這個人避之不及。」
「那就是不想去咯?」
「如果你非要一個答案的話,沒錯,不想去。」
「為什麼?」
「這個人很危險。」
「那金華呢?白死了?」
明俊偉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目光灼灼的看住了姜河,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許端倪。
姜河有些煩躁的擺擺手,道:「就咱倆聊聊,你只管說就是了。」
明俊偉沉吟片刻,緩緩道:「我只能告訴你,這個世道…死人很正常。」
「所以呢?」
「沒什麼所以,有些事要看你自己,看你的目的何在。你是想要活下去,還是想快意恩仇;是把現在的情況當作劫難,還是看成一場遊戲。」明俊偉不急不慢的說了一串,彈出一根香煙放在鼻下嗅了嗅,道:「我不知道你和逸帆怎麼了,不過應該是和周槐有關吧?」
姜河點點頭,道:「逸帆覺得,我們都不在乎金華的死,都對追殺周槐沒興趣。所以他才着急去找柱子,讓柱子帶他去找周槐。」
「你呢?你是怎麼說的?」
「我?」姜河苦笑道:「什麼都沒說。」
「那你覺得逸帆說的對嗎?」
「對也不對,我不知道。」姜河長長吁了口氣,捂着臉問道:「我都不知道該想什麼,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猛地回頭想想,覺得自己居然還能活着,也是一種奇蹟。」
明俊偉沒有接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和逸帆從災變開始就躲在他的酒吧,整整兩個月,苦是苦了點,但也沒什麼操心的事兒。自從出了城,麻煩事不斷,行屍就夠頭疼的了,現在還牽扯出這麼一堆事兒……」
「是你自己把事情想複雜了。」明俊偉牽了牽嘴角,道:「如果你不想參與,完全可以退出。」
「嗯?」姜河抬起了頭,眼神中有不解。
「其實逸帆說的沒錯,說句不好聽的,金華的死很遺憾,但是跟這間房裏的多數人都沒關係。眼前的事情也一樣,安醫生的資料遺失,跟我們也沒有關係;路茜何去何從,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每個人都會做出自己的選擇,之所以選擇某件事,也不一定非要和自己有關。」明俊偉輕輕揉捏着太陽穴,道:「你記不記得咱們離開服務區的時候,我跟你說過領隊的問題?」
「嗯,記得。」
「當時你不當回事,現在問題來了吧。假如那時候你就重視起來,承擔起領隊的職責,那麼該做什麼、去哪裏,這些事都該由你來決定。有爭議,大家一起商量,而不是各自為戰。」明俊偉說的很慢,確保姜河一字不差的聽了進去,繼續道:「現在咱們這些人聚在一起都是意外,如果不能擰成一股繩,散夥是遲早的。逸帆有主見,所以他第一個做出了選擇。」
「你的意思是,還會有人離隊?」
「本來就沒有隊伍,談何離隊?」
「那我該怎麼辦?」
「你自己決定。」
一陣無力感湧上心頭,姜河覺得腦海中某個念頭突然粉碎了,隱隱有一絲清明,但卻捉摸不透。
「給你一個參考。」明俊偉見他那沮喪樣,也不忍再繼續打擊,輕聲道:「我和你們一起出的城,也算是生死走了好幾輪,所以你不必考慮我。我沒有什麼野心,只要能活下去,其他都好說。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哥哥我都跟你一頭。」
「哦?假如我打算和安醫生她們分道揚鑣呢?」
「隨你,考慮清楚就好。」
「煩啊!」姜河愁容滿面,道:「逸帆鐵了心要去追周槐,我不可能拋下他不管的。」
「那就一起去好了,很為難嗎?」
「……」
「其他人不需要你考慮,既然你不是領隊,那就沒必要顧及太多。」
兩人沉默了許久,姜河心頭的陰霾總算化解了不少,臉上的愁容也漸漸沖淡。兩側臥室的女人們睡的很安穩,會客廳亮着燭火,燃起重重困意。
姜河打了個哈欠,眼淚漣漣:「那就這樣吧,感謝明大俠深夜的心理輔導。」
「好說,從前我是廠里的知心哥哥,小姑娘有什麼情感問題都來找我傾訴。」明俊偉不羞不臊的給自己臉上貼金,末了還賤兮兮的問道:「你和小宋瑤有沒有這方面的問題要諮詢?」
「沒,歇業吧您。」姜河翻翻白眼兒,道:「那咱們就在這裏等着嗎?還是出去找找?」
「等着吧,逸帆不會做傻事的。」明俊偉絲毫不見擔心,吹滅了蠟燭側躺在沙發上:「睡吧,養足精神,山西之行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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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有太行,西有呂梁,被柳宗元譽為「表裏山河」的山西,註定會是一個極其熱鬧的地方。
且不說即將啟程前往三晉的姜河一夥兒,畢竟他們的瑣事還有一堆,機動能力也比較差勁,做不到說走就走。
而蘇嵐和曾雅東兩人要比他們利索的多,兩個女人從離開縣政府就不曾停歇,哪怕這片黃土高坡突然吹起了大風,也沒能阻斷她們的腳步。
姜河等人入駐縣政府的時候,蘇嵐剛好將路上撿來的寶馬730駛入了襄汾輔路。
副駕駛的曾雅東神采奕奕,一點不像整宿沒睡。她懷裏抱着姜河心心念念的那柄短刀,舒服的躺在座位上,兩腳高高翹起,跟着音響里的隱約哼唱着,很是愜意。
蘇嵐臉上掛着笑容,不時減慢速度詢問方向,黑色的轎車穩穩噹噹開進土路,揚起一陣煙塵。
「東東,為什麼這邊基本看不到行屍啊?」蘇嵐被那饒舌歌手吵得心煩,關掉了音樂。
「我們的人會定期清理啊,而且行屍又沒有智商,哪裏有動靜就追去哪裏,很容易引開的。」曾雅東摘下眼鏡放在後座,一臉興奮的跟蘇嵐獻寶:「我們營地人多,鎮長又是退伍兵,他的好多戰友也在營地,方圓幾十里,就數我們的營地最安全!」
「鎮長?自封的?」蘇嵐不以為然,在她眼裏,外面所謂的營地不過是一群人圍起的簡易柵欄而已。要說安全,哪裏有實驗基地安全?
「真的是鎮長,國家公職人員!」
蘇嵐樂了,笑道:「你一廣東姑娘,怎麼對山西小鎮這麼熟?」
「不是告訴過你嘛,五一黃金周出來旅遊的,結果有去無回咯。」曾雅東見她對鎮長興趣缺缺,也沒了講故事的熱乎勁兒,看着兩旁樹影不斷倒退,兀自發起呆來。
蘇嵐見狀勾引道:「那你給我講講你們的營地,是所有人都可以去的嗎?」
「也不是啦,想要得到保護,你也必須要出一份力的。」曾雅東上下瞄了瞄蘇嵐,打趣道:「像你這樣打扮的,肯定會招來很多白眼。」
「為什麼啊?我這打扮哪裏不對了?」蘇嵐不服氣道:「你說說看,我應該打扮成什麼樣子?」
「其實我開始也被人孤立的,營地里多數都是當地農民,小部分人是從外邊逃進來的。當地人覺得我們搶佔他們的資源,所以就不爽我們咯。而且不光是當地村民,很多逃難下來的外地人也有嘴碎的,看你黑絲高跟的模樣,指不定說出什麼難聽話呢。」曾雅東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道:「以前總以為北上廣地域歧視比較嚴重,後來才發現哪裏都一樣。咱們現在除了是外地人,還多一個城裏人的標籤。」
「城裏人為什麼要被歧視啊?」蘇嵐聽的有趣,追問道:「有發生過衝突嗎?」
「還好了,其實也是一小部分。很多逃難下來的城裏人不爭氣,總想不出力佔便宜,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誰不討厭啊。不過據說那個鎮長上過軍校,受過高等教育,所以把一群人都安撫的挺好。不管大人小孩,都有自己的事情做,無端挑事的都會被趕出去。」
「有意思,那我要不要換身衣服,鄉土一些?」
「來不及了,就快到了。」曾雅東調整好座位坐了起來,估計是擔心自己剛才所言給蘇嵐造成壓力,於是寬慰道:「你也不用太緊張,還是好人比較多,當地村民多數是比較淳樸的,倒是很多城裏人特別噁心!你跟我一起,別和那些討厭鬼打交道就是了。」
蘇嵐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笑道:「聽你說的,你倒是比較喜歡當地人咯?」
「當然了,別看營地就百十號人,簡直就是小社會縮影嘛,沒有行屍的時候基本都是活人自己內訌。」曾雅東似乎對營地里的地域紛爭很熟悉,無奈道:「如果不是安全可以得到保障,我才不願意回來呢。」
「不要把安全寄托在別人身上。」蘇嵐淡淡回了一句,停在了一個三岔口:「走哪邊?」
「直走。」曾雅東左右看了看,道:「看樣子這幾天又有行屍出現過,之前這裏有哨所的。」
「還有哨所?」蘇嵐大感驚奇,心想還真不能小看人們的創造力,麻雀雖小,五臟還是俱全的。
「嗯,鎮長的戰友設的。」
「那我去了之後該做些什麼?你是負責尋找資源的?」蘇嵐見即將到站,也適時的進入了角色。
「對,女人本來都是洗衣做飯,我實在不願意每天洗那些髒兮兮的衣服,所以就申請加入治保大隊。」曾雅東緊了緊手裏的苗刀,道:「我跟隊長說說,你會使槍,把你也調進治保大隊!」
蘇嵐開始沒聽明白曾雅東說的什麼隊,第二次聽清是『治保大隊』,差點沒笑岔氣,當即一腳剎車踩了下去,笑趴在方向盤上。
曾雅東被笑得莫名其妙,眼神古怪的看着她:「有什麼好笑的!」
「對不起對不起…」蘇嵐抹了抹笑飛的眼淚,連連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那什麼,那洗衣做飯的女人們叫什麼?生產隊嗎?」
「不是,她們叫婦聯。」曾雅東滿臉瀑布汗,無可奈何的看着蘇嵐再次笑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