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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吹花嚼蕊弄冰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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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春風溫暖而和煦,陽光像出門踏青的少女明媚中帶着喜悅,萬物重生,讓無數篤信宿命的人看到了希望,仿佛生命真的可以輪迴,一切罪惡都有重新推到洗牌的機會。於是善良的人繼續積德行善因為他們堅信種善因得善果;醜惡的人繼續作惡多端,因為他們也相信仁善的力量,相信上天會在他們死去的一刻,寬宥他們的過錯。小善因希望而變成大善,小惡因希望而變成大惡。希望有時就像一劑能麻醉人神經的毒藥,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直到被慢慢腐蝕了心智,甘願奉上自己的一生。

    落春換上一件新做的素色小碎花長裙跪在梨林中一株早開的梨樹下暗暗祈禱,希望四小姐能快樂成長。兩隻英勇的黃鶯在梨樹枝頭以長喙做劍,為自己心愛的戀人奉獻一場生命的舞蹈。兩隻鳥打得太過投入,枝頭成團的梨花像紛紛揚揚的香雪,灑在她的繡鞋上,她呵呵的無聲而笑,仰身躺在梨花瓣鋪成的花被裏。

    睡剛醒的白蕎,從床頭的紅木梳妝枱上的首飾匣中挑了一支雕花白玉簪,走到一盆清水面前。水中秀美的倩影在端詳了自己一陣後,將鬢邊的碎發撫弄光滑,花簪子貼着頭皮,斜斜地捲起一叢頭髮。

    白蕎的長相極其符合那個時代文人仕族階層的審美標準,那種經過許多文人的空虛臆想和生花妙筆演繹出來的:玉手櫻唇,柳眉杏眼。出生在山美水麗的蜀南的她至今還保留着天人和一的生活習慣,臨水梳妝,即使沒有湖水和溪水,庭院中至少也要放上幾盆井水,餐花飲露,用雨雪泡茶,將鮮花做成各種可口糕點,甚至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旁若無人地光着腳素顏朝天地在駐園的池塘里與鯉魚嬉戲。

    她是山水間孕育出來的精靈有一顆不為世俗所染的純淨的心靈。然而這些在楚義濂看來純美自然的少女天性落在盧氏口中卻變成了蜀地野人,有娘生沒爹養的狐媚子。

    落春背着一隻手掀簾進來,見白蕎正坐在床沿上一邊哼着家鄉的民間小調,一邊縫製一件小女童夏天穿的花裙,還時不時地歪着頭用針鼻撓撓頭髮。

    一雙小手悄悄地迎面抱住她的腰,扯她的腰帶,她怕癢,「咯」的笑了一聲躲開了。

    楚雲汐興奮地睜大一雙亮晶晶的水眸,一溜煙跑到白蕎懷裏,抱着母親的脖子,嬌笑道:「娘,娘,你聽落春笑了,落春不是啞巴,落春會笑呢。」

    白蕎拉下繞在脖頸間柔軟的手臂,抱住女兒的小腰肢,點着她白膩如鵝脂的鼻頭,笑道:「真真是猴精轉世半刻不得閒。」

    楚雲汐屬猴,今年三歲,是楚義濂第四個孩子,她靈慧頑皮,敏而好學,頗得楚家上下的喜愛。她是楚義濂和白蕎的心頭至寶,自她降世一來,為楚家帶了不少歡樂。

    落春笑呵呵地眯着眼睛,走到她身邊,嘟着嘴衝着她左搖右晃地作着鬼臉。楚雲汐被她的怪樣子逗得哈哈大笑,她忽然從身後變出一枝花開正香的梨花,楚雲汐喜的高聲叫了起來。

    她接過落春手中的梨花,湊到鼻尖聞了聞,白蕎低着頭不放過女兒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美麗的臉上寫滿了母親的愛意。楚雲汐憐惜地撫摸着每一朵梨花的花瓣,從中間挑了一朵開得最大花型最飽滿的摘下來,扭着身子插在母親的鬢邊。

    白蕎於百花中最愛梨花,她偏愛梨花的高潔淡美,喜愛梨花背後所隱藏的悲歡離合,更喜歡賀鑄《子夜歌》裏的那一句:「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勝淒斷,杜鵑啼血。」幼小的楚雲汐哪裏懂得這裏面複雜的深意,她只是單純得覺得母親頭戴梨花的樣子清麗絕倫好像父親給她說過的洛神娘娘。

    討得母親歡心的楚雲汐得意地要把這枝梨花的清美傳遞給更多的人,她頭一個想到得便是自己的親密玩伴——楚家二小姐,楚雲漪。

    她高叫道:「娘,你帶這花真好看,二姐姐也愛鮮花,我把這個送給她去。」她跳出母親的懷抱,想要往內室跑,白蕎一把把她撈回來,摟在懷裏,阻止她道:「快別去吵你二姐姐,你忘了你二姐姐生病了,等她好了你再去瞧她。」

    「哦。」楚雲汐有些沮喪地低頭應道。

    落春怕她不高興,從繡包里掏出一個絨球,在她眼前晃悠,像逗引她去搶。這一招果然管用,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吸引住了,她咧着嘴露出一口豁牙,「嘻」地一笑伸手去搶,兩人你奪我搶地在屋裏玩開了。白蕎則坐在一旁觀戰,嘴裏不閒地指揮着「戰局」做她的「幕後軍師」。

    楚雲汐玩開了,沒頭沒腦地亂沖,一不留神,一頭扎進來人的懷裏。那人笑着摸摸她的小腦袋,蹲下來把她抱起來,放在板凳上。她昂着臉,眨着大眼睛,沖那人甜甜一笑,纏皮賴臉地拉着她的衣袖道:「二娘許久不往這裏來了,這次好容易來,是不是給雲兒帶好吃的來了。」

    蔣木蘭操着一口略帶揚州口音的官話笑答道:「小饞貓,好靈的鼻子,你是不是聞到了。」

    白蕎走過來,拍着女兒的腦袋,笑着責備道:「沒規矩,見到二娘也不行禮,就知道吵着要吃的。」說着,自己先端敬地行了一個禮。

    蔣木蘭臉雙頰俏紅,拖着她手,拽她起身道:「你這麼客氣做什麼,你再這樣,我以後都不好意思來了。」兩人相視一笑,拉着手親密地挨坐在一起。

    跟在蔣木蘭身後的小丫鬟把一個打開食盒放在桌子上。蔣木蘭殷勤地對着楚雲汐和落春讓道:「這是我娘家托人捎來的揚州當地的糕點,不值什麼,圖個新鮮。咱這裏到底買不着,拿來給你們嘗個鮮。」

    楚雲汐喜得下手去抓,落春忙拉她出去洗手。

    眼見得兩人離開,白蕎轉頭道:「雖是這麼說,但家裏的東西再賤也比外面的黃金珠寶珍貴。對了二姐來的不巧了,雲漪已經睡下了。」

    蔣木蘭頗感歉疚地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不是我那裏地方不好,悶熱潮濕。還有我的身體也不爭氣,前陣子染了桃花癬,也就不用將雲漪挪出去。你又要照顧雲汐,又要看護雲漪,讓你同時照看兩個孩子,我真真是過意不去。」

    白蕎安慰她道:「姐姐想多了,說這些個就見外了。你若是信我,便把心放進肚子裏,我定會把雲漪照顧地妥妥噹噹的。」

    蔣木蘭幽怨地嘆口氣道:「若是我那潮兒還在,便是病上一百個我也不操心。可憐我那兒子才三個月大,就病死了。要是這一個再有個好歹,我趁早去找我的潮兒算了。」提到自己心底的傷口,蔣木蘭禁不住眼圈一紅,淚撒濕了衣襟。

    白蕎從枕下拿出一塊方帕子,替她拭淚,寬慰她道:「你莫要這樣想,你還年輕,以後會有兒子的。」

    蔣木蘭搖搖頭,哀聲道:「我自個什麼樣,老爺對我有幾分情誼,我清楚地很。我比不得你們,大姐是洛陽盧氏大戶出身,身份地位顯赫。你白家雖算不得名門,可你哥哥名滿天下,連皇上都愛慕他的才華,你精通詩書,深的老爺的寵愛。而我,不過是揚州一戶普通人家的女兒。當初被惡霸逼婚,老爺不得已仗義相救,才娶我過門。我如今又失了兒子。說句不該說的話,怕是日後老爺百年之後,楚家難有我立錐之地啊。」

    同為女人,白蕎深知蔣木蘭在楚家的艱難,沒有娘家的支持沒有丈夫的寵愛,受盡白眼,飽嘗人情冷暖,妻不成妻,妾不成妾。想到此處,不禁掬一把同情之淚。

    蔣木蘭抹抹眼睛,低聲道:「我只求將來你能為老爺生一個兒子,只怕我的日子還能好過些……」

    有人敲響虛掩的大門門框,白蕎辨出敲門的是落春,如此慎重定是有外人來了。她像一位訓練有素的士兵在聽到外界的動靜後,快速地做出反應,而這一切都歸功於盧氏苛刻地調教。她收斂起臉上的戚容,對蔣木蘭使個眼色,蔣木蘭知情識趣地住了口,自覺地坐到白蕎的梳妝枱前,對着銅鏡整了整衣服,補了補妝。

    落春領着一個個子甚高,穿着湖綠色的裙子,活像一個瘦長竹竿的丫頭進來。白蕎見是盧氏身邊的大丫鬟婉婷,有些驚訝。蔣木蘭害怕自己哭紅的眼睛被人瞧見,尷尬背對着眾人坐着,通過面前悄然地鏡子注視着屋裏的情況。

    婉婷先是恭恭敬敬地對着二人行禮,然後才慢慢地將李媽媽的吩咐轉述出來:「夫人身邊的桂芝身上不好,我帶她來傳個話,老爺伴駕歸來。正好二夫人也在,請兩位夫人和四小姐同去飯廳用膳。」


    白蕎聽得楚義濂回來了,喜得眉眼俱笑,蔣木蘭映在鏡子裏瓊姿花貌也露出了微笑。

    楚義濂比原定計劃早回了兩天,盧氏雖然淡然如同往常,但還是對家中事務多上了點心。吩咐下人將幾個大廳全部重新打掃,甚至暗地裏倒貼體己,添置了許多家私。經過了她的精心打理整個楚家立刻煥然一新。

    雖然楚義濂與他這個原配夫人的很多做法和想法難以相合,但對她出色的管理和持家能力還是頗為認可的。盧氏一路陪他過來,雖沒有特別提到,但他也看出了家中的變化,心下還是感激的,柔聲道:「難為你了。」

    盧氏縱然嘴硬,但作為女子也渴望得到丈夫的疼愛,楚義濂隨意的一句話還是能令她多添幾個笑容。

    楚義濂隨妻子如偏廳用飯,卻見屋內長桌旁座椅齊備,碗碟筷勺按座位方向碼放整齊,丫頭們垂首站成一排,李媽媽則帶着楚雲漣在那裏等候,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莊重而不失禮儀。但這樣的恭敬卻令他甚感拘謹,少了些家庭和樂。

    「爹,爹。」楚雲汐僅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便抑制不了思念和激動的心情,隔着迴廊就大聲叫喊道。

    楚義濂聽到小女兒嬌聲呼喚,冰封的臉上終於有了三月融融暖意,笑容像窗外的陽光般燦爛。他留下眾人快步邁出飯廳,朝着女兒所在的方向奔去。但他離去的剎那,卻猶如當眾甩了盧氏一個響亮的耳光,使她一腔熱情化為冰水。而楚雲漣慘白的臉上則隱隱透着恨意。

    笑聲如風滲入飯廳,楚義濂懷抱着楚雲汐,兩人嘻嘻哈哈地咬耳朵說話,偶爾女兒說出一句小孩子的無忌童言,他總會特別捧場的大聲歡笑。跟在後面的白蕎看着自己的丈夫像個孩子似的露出天真笑顏也忍不住歡喜,她跟蔣木蘭低聲地親切交談,說到開心處兩人捂嘴而笑。

    眾人見過禮後,午飯正式開始。楚義濂抱住楚雲汐不撒手,嘴裏連連叫着:「來,雲兒,跟爹坐。」

    這讓盧氏心火難平,盧氏家中的規矩向來是只有家主和正妻可以坐着用飯,姬妾、女婢只有站着服侍的份,至於兒女們至少要等到父母大人吃完才能動筷子。這讓跟着白蕎她們同坐的盧氏感到了羞辱。

    可楚義濂卻不喜歡這些規矩,對他而言家是讓他放鬆休息的溫暖之所,為何要將朝堂上那些繁文縟節也挪到家中。這些在他看來是小節之事卻犯了盧氏的忌諱,恰恰是這些細碎的小事令他們夫妻難以同心。

    楚雲汐被父親安排到了自己的左手邊坐下,盧氏是主母,自然挨着楚義濂坐在右邊。孩子隨着母親坐,白蕎應坐在楚雲汐旁邊。白蕎已然注意到了盧氏不悅的神情,為了避免引起盧氏更大的不快,她友好地把位置讓給了楚雲漣:「讓兩個孩子坐在一起吧。」

    開心的楚雲汐小嘴不停,一會兒炫耀似的向父親背誦幾首新學的唐詩,一會兒又悄聲說幾件自己和母親間的趣事。每日裏被朝廷大事壓得喘不過來氣的楚義濂,聞得女兒天真幼稚的嬌語,仿佛聽到了世上最美的天籟之聲。

    盧氏對楚雲汐沒完沒了地羅唣很不滿。在盧氏的家教里,父親跟女兒的相處之道應是莊重而嚴肅的。女兒也許可以跟母親撒嬌任性,但對待父親一定要像崇拜神靈一般的仰視。不過她心中的憤懣很快便被自己的女兒端莊的樣子所驅散了,她像是欣賞自己一件得意的作品似的,滿眼笑意地觀察着女兒優美典雅的坐姿和初具貴氣的儀態。可恨她的丈夫是如此眼盲偏心,放着這麼優秀的嫡親女兒不管,一心只撲在白蕎生的賤種身上。

    她裝作喝水,袖子一檔,不着痕跡地譏笑一聲。

    侍女們將一盤盤精緻而美味的菜餚從廚房裏端出來,白蕎和蔣木蘭沒有落座而是站着幫着布菜,傳飯。盧氏則像一尊廟裏供奉的菩薩神像似的心安理得享受着和丈夫同等服務,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最後一道是魚,為了將盤碟放置平穩,蔣木蘭隨手一撥,魚頭從楚雲漣面前滑到了楚雲汐面前。

    收拾停當,兩人入席坐定,眾人首先舉杯敬了楚義濂一杯酒,蔣木蘭身體才剛恢復,不宜飲酒,破例以茶代酒。楚義濂放下酒杯,想着自己對蔣木蘭疏於照付,微感歉意,善意地關懷道:「木蘭,你憔悴了。你要好好休息,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做父母盡心就是了,切不可用力過度,傷了自己。雲漪體孱,有蕎兒幫着照看,你也可少操點心。」

    蔣木蘭萬沒料到楚義濂會在開席之初先對她說話,而且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第一次這麼溫柔地勸解她。她羞得兩腮潮紅,愣着不知如何是好。白蕎暗中捏了一下她的手,替她愉悅地答了一句:「放心吧,老爺。」蔣木蘭回了她一個感激的眼神,心知也只有她是真心地替自己歡喜。

    兩人的和諧情態卻令盧氏背脊一涼,危機如利劍般懸在頭頂逼迫她不得不放下身段,半不情願地討好道:「老爺,您嘗嘗這魚,這是我娘家侄兒花重金買的北部冰河裏上好的鱘魚。」

    楚義濂舉起筷子復又放下筷子,筷頭點了一下盤沿道:「哎,不是魚頭對着誰,誰先吃的嘛,雲兒先吃。不過此之前,爹爹要考考你,給我們大家背一首跟魚有關的詩。」他與女兒相聚,難掩舐犢情深,不肯放過任何與女兒親近的機會。他的一時心血來潮卻在無意間惹得另外兩人心中惱火。

    父親的「刁難」楚雲汐輕鬆以對,她搖頭晃腦地半是炫耀半是自得其樂地背誦道:「南有嘉魚,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樂。南有嘉魚,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衎」她背的是《詩經小雅》中《南有嘉魚》一篇中的一段,是一首敘述賓主盡歡的宴飲詩。既應情應景又歡樂喜慶,自然贏得父親的誇讚。

    席間唯有盧氏母女臉色陰沉,楚雲漣更是咬着嘴唇,如芒刺在背,恨意難消。

    楚雲汐吟詩原是希望父親長壽,母親快樂,一家人和睦,她歡樂道:「既然爹讓雲兒先吃第一口,那雲兒決定把這第一口魚給爹爹。」說着,楚雲汐從魚肚子上夾了一大塊鮮嫩的魚肉遞到父親的碗中。她的大方懂事讓蔣木蘭和楚義濂十分驚奇,而另一旁的白蕎卻緊張地不停對女兒使眼色。

    楚雲汐人小鬼大,她讀懂了母親讓她把第二塊魚肉獻給盧氏的意思,但是她心裏早有對魚肉的具體分配方案:「《禮記》裏說做人要孝悌,我先要孝敬父親,再接下來便要學孔融,敬愛姐姐。這第二口魚應給長姐。」她的自作聰明犯下了一個錯誤,白蕎想提醒她卻已然來不及了。這個錯誤好像是瓷瓶上裂開的縫隙,讓原本就脆弱的姐妹關係變得雪上加霜。

    楚雲漣對海鮮有輕微的過敏反應,她從不吃海鮮,而這一點卻恰巧超過了楚雲汐的常識範圍。

    「我不吃魚。」楚雲漣本能出手擋住楚雲汐送過來的魚肉,心中隱含的厭惡促使她不知不覺中加重加快了手上的力道。楚雲汐的小手承受不住大姐的力量,於是魚肉在半途中掉在一碗滾燙的湯里,湯水濺到了她的手背上,她拋下筷子哇哇大哭。

    這一變故令所有人都愣在當場。楚雲汐撕心裂肺地哭聲使得白蕎反應過來,她拿着手帕去擦女兒手上的湯汁,楚義濂也將女兒摟在懷裏又哄又抱。

    楚雲漣自知闖下大禍,緩緩地站起來,麵皮紫漲,眼中含淚。所有人只關心妹妹是否有事,卻沒有人理會她心裏的委屈: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意外。可這樣一句好似狡辯求饒的話是心高氣傲的她萬萬說不出口的。

    其實這實在算不得什麼。白蕎和楚義濂作為長輩不會跟一個晚輩計較,楚雲汐還小,過幾天自然會忘記。但盧氏的嚴格要求和嚴苛懲罰使得楚雲漣自小養成一個習慣:凡是出了一點差錯,哪怕是再微不足道,她也仿佛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外表鎮定的她內心的恐懼和害怕令她時時刻刻處在一種重壓之下,她必須要端着架着,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她的每一次出場必須完美無瑕,否則她的人生就要走向毀滅。

    盧氏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更是出人意料,她冷漠的走到楚雲漣面前甩手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楚雲漣半邊臉紅腫起來,她早知是這個結果,並不反抗申辯。她認命地跪在地上,用柔順卻洪亮的聲音清晰地說道:「女兒一時不小心傷了妹妹的手,請父親母親大人責罰。」倔強她硬生生地逼回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無論要遭受怎樣的處罰,她只想在最後一刻保留住自己的尊嚴。

    白蕎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忍不住替楚雲漣求情道:「不過一件小事,大姐,小孩子之間無心之失,你這又何必呢?雲漣快起來。」

    蔣木蘭好心地去摻楚雲漣起來,結果她一把甩開蔣木蘭的手,依舊直挺挺固執地跪着。

    盧氏嘴角像蠍子的尾刺一樣彎起,哼了一聲,暗自忖道:我的女兒只能聽我一人之言。

    「砰」的一聲,楚義濂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夠了。」眾人被喝退幾步,盧氏抖了一下,心中駭然,站在原地不吭聲。楚義濂忽然對她疾言厲色的訓斥起來:「你打孩子做什麼,有什麼邪火沖我撒。小孩子不懂事,還不是大人教的。我知道你不喜歡雲兒,看不慣蕎兒,瞧不起木蘭,你眼中除了你自己和你的洛陽娘家還有誰?你開口盧家閉口盧家,別忘了你已經嫁到我楚家了,你現在姓楚。再過幾年,怕是我也難入你的眼了。既如此,我們都走,從今以後都各在各處,省得見面心裏不痛快。蕎兒,我跟你回梨院看看雲漪,木蘭你身子不好回去休息吧。都散了,散了吧。」

    盧氏完全震驚了,像只鬥敗了的公雞站在那裏無力阻止丈夫的決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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