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閒意之八

    晴明少年：「為什麼？」

    他在小時候便憑藉着一(身shēn)罕見的高強靈力拜在了大(陰yin)陽師賀茂忠行的門下，雖遭受了一些排擠，但總的來說晴明少年的生活環境還是很單純的。筆硯閣 m.biyange.net在這樣的條件之下長大的少年人還尚未學會何為不動聲色，在面對着被判斷為「無威脅」的另一個自己，更是想到就問。

    可謂是耿直的很。

    安倍晴明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自然是因為你我(身shēn)上繼承的血脈。」

    「你我皆是非人之屬，能夠擁有子嗣的可能(性xing)原本便小於常人，何況母親還是狐仙。」安倍晴明說的很確定，這方面他是有認真做過研究的，「繼承了母親靈力的你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離正常人類這個概念越來越遠了。」

    「自然，擁有子嗣的可能(性xing)也跟着削減了。」

    晴明少年：「便如同半妖的稀少(性xing)一樣麼？」

    「從原理上來說，勉強能夠等同吧。」安倍晴明答道。

    這世上人妖相戀之事本就不多，能夠被孕育的同時擁有着人與妖怪血脈的孩子更是少之又少。

    無關外力，這乃是先天便註定的。

    人與妖畢竟是兩個不同的種類，即便是在一起了，在後代這事上也是難免要艱難上一些。純陽宮曾經統計過這方面的事(情qing)，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一千對在一起的人與妖，才可能出現一個健康的、不會一出生就死去的孩子。

    安倍晴明和晴明少年都屬於這及其幸運的千分之一。

    從理論上來說，安倍晴明已經在血脈覺醒的時候選擇了作為一個人類活下去，在後代這方面他應該是與常人無異，沒有這種煩惱的。然而因為葛葉所給予的靈力不僅龐大，甚至其中還摻雜了幾分她多年以來積累下來的微妙神(性xing)，又兼之前幾年為了能夠成功的消滅八岐大蛇而把自己一通折騰，安倍晴明現在都沒法說清楚自己到底算是個什麼(情qing)況。

    非人，也非妖。

    半妖更是無稽之談，單以血脈來說，他現在倒是介乎於半妖和妖怪之間。

    有孩子的可能(性xing)更是從原本的千分之一直接削減成了十萬分之一。

    多麼悲傷的一個故事。

    就算安倍晴明對於是否有孩子這件事(情qing)並不如何在意，也並不(熱rè)衷(陰yin)陽術的傳承，但是在初初知曉這件事(情qing)的時候，也還是消沉了一段時間。

    我要如何同期釀說這件事(情qing)呢？

    這個問題在安倍晴明的心裏盤旋了很久，但他一直到現在，也沒能夠想出個穩妥的章程來，只能一味的瞞着。一邊對自己說慢慢想，不求速度只求穩定，一邊又在提心弔膽，生怕什麼時候遲意濃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但是對着晴明少年就沒有這麼多的顧慮了，安倍晴明大大方方的將這問題說了出來，還特別備註了，沒有解決的辦法。

    當真是十足十的壞心眼。

    晴明少年：「……這事(情qing)……你不在意？」

    「為何要在意？」安倍晴明先是反問，然後又跟着頗為憂愁的嘆了口氣。「我只盼望期釀也莫要在意此事的好。」雖然他也知道這事(情qing)實在是不大可能。

    撇去傳宗接代延續香火這些老古板思想，從感(情qing)角度來說，哪個女子不會希望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成為一位母親的呢？雖然生兒育女十分辛苦，但誰能夠剝奪女子的這項權力呢？

    期釀那麼好看，自己長得也不算差，以後他們的孩子肯定會很漂亮吧？安倍晴明又嘆了口氣，但這也只能在心裏想想了。畢竟他想要個孩子實在是有點困難，連帶着也連累了嫁給他的遲意濃，這一生，想來都沒有成為母親的機會了。

    這事(情qing)安倍晴明估計着自己也瞞不了太長時間，他一邊思付着要找個穩妥的時機和遲意濃坦白，一邊在提前給晴明少年灌心靈雞湯。

    「時候也不早了，要與我一起去用飯嗎？」灌完了心靈雞湯就開始灌真雞湯，安倍晴明誠心誠意的發出了邀請，「家裏式神的手藝還是不錯的。」期釀備好了料燉了這麼久的(愛ài)心雞湯，若非是心中另有打算，他才不會捨出來分享。

    晴明少年有點驚訝：「這些式神什麼時候學會了做飯？」要是做飯的式神是安倍晴明另外收服來的妖怪晴明少年也不至於會這麼奇怪，但是——「那些式神不都是紙人嗎？」

    式神分為被收服的妖怪還是(陰yin)陽師點化兩種，據晴明少年觀察，安倍宅之中並無妖氣，那些式神也都是紙人。

    由紙人化作的式神靈(性xing)不足，除了能夠依照話語辦事之外並無什麼作用，除非上面附上了其他生物的靈魂。這是每個(陰yin)陽師都知道的常識。除卻能夠執行主人的簡單命令之外，這些紙人式神也只是無生命的死物罷了。

    什麼時候紙人都能學會做飯了？晴明少年的眼裏明明白白的寫着這樣的疑惑。

    「做飯的是花姬。」安倍晴明解釋道，「花姬是院子裏的一朵月季。」

    原本這種時令花也就只能支使一兩回罷了，然而遲意濃很多時候的要求都比較繁瑣，那種臨時點化來支使的式神一時半會的都沒法理解。等到他們理解了，使用壽命也快到了，下一次又得重新來。安倍晴明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便多花了些靈力點了花姬，將其正式的收為式神，而非是如從前那些一般的臨時工。

    「說起來，花姬做飯的手藝還是跟着期釀學的……」安倍晴明不放過任何一個給晴明少年安利自家妻子的機會，「期釀做飯的手藝也很好，還特別的體貼，每次做的都是我喜歡的食物。」

    晴明少年：……

    這個時候，我該說什麼好呢？

    萬幸安倍晴明只是習慣(性xing)的炫耀一下夫妻的恩(愛ài)罷了，雖然因為對象是另一個自己而稍微炫的有點過了頭，但實際上並不需要他的回答，自己一個人也說的十分愉快。

    晴明少年突然有點無法想像，假若這個長大以後的自己口中的「期釀」也在的話，他又會說到什麼程度。

    「晚姐才不會聽晴明說這麼多呢。」神樂說道，「要是晚姐在的話，晴明早就閉嘴啦。」

    源博雅跟着點頭，他原本就生了一張英俊沉穩的臉，一眼看過去便是可信度極高的那種正派人物。此時臉上特意的做出贊同的模樣來，可信度更是翻了好幾番。

    晴明少年有點不信。

    「等晚姐回來，你自然便知道啦！」神樂對此並不在意，連建議也只是隨口而為。和晴明少年說完了話以後就轉過臉去和邊上坐着的哥哥兼丈夫說話：「沒想到晴明小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呢，哥哥。」

    在恢復記憶以後，神樂雖然還沒有把那沉默寡言的(性xing)格改過來，但這幾年的精力終究沒有白費。和從前比，現在的神樂已經是開朗了一些了。源博雅一邊在心裏高興，一邊溫和的回答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年紀的晴明，說起來也有些驚訝呢。」

    仿佛是被源博雅的話勾起了回憶，神樂臉上浮現出小小的笑容來：「我認識晴明的時間，比哥哥更早！」

    源博雅：「是是是，神樂比我更早的認識晴明——真是了不起呢！」

    於是被誇獎了的神樂便露出滿意的模樣來，拉着源博雅的衣袖，柔順的靠在他的(身shēn)上。當兄長的則是垂下眼去看着妹妹，還伸出手摸了摸神樂泛着嫣紅的臉頰，片刻之後，嘴角的笑意里便添了些無奈來。

    「還是這麼的不聽話啊。」斥責的言辭，臉色也(陰yin)沉着，語氣卻是極其溫柔的。「怎麼又貪杯了？」如此無奈的嘆着氣，手上卻是小心翼翼的理着(身shēn)邊人的鬢髮，「下次再這樣，我可是要生氣的啊！」

    晴明少年：我怎麼覺得這氣氛這麼奇怪呢……

    「因為你還是個孩子吧。」雖然並不是什麼老好人，但是對於少年時候的自己，白狐公子還是很樂意付出自己那為數不多的體貼的。他解釋道：「你沒看出來嗎？神樂和博雅已經成婚了。」

    雖然才十天不到。

    晴明少年並不奇怪為什麼作為兄妹神樂和源博雅卻能夠成婚，平安京在這方面並沒有什麼限制，他所奇怪的只是：「他們都是你的朋友嗎？」

    安倍晴明：「的確如此。」(陰yin)陽師含笑答道：「雖然我並不是什麼特別擅長交朋友的人，但也算不上是孤家寡人呢。有我有朋友這件事(情qing)，你很驚訝嗎？」

    「是有一點。」晴明少年說道，「畢竟……小時候，根本就沒有人會靠近，來和我……做朋友。」想來想去，並不能夠確定兩人童年是否相同的晴明少年還是把那個「們」給吞了下去。「沒想到長大以後，反而能夠交到這樣的好朋友呀。」

    真心和假意都是看的出來的，何況安倍晴明的態度也十分好確定。

    晴明少年當然能夠看得出來，這位長大以後的自己，的確是真心的在和那兩位客人交朋友。而並非是什麼表面上的功夫，也不是虛與委蛇，人(情qing)往來。

    也正是如此，他才越發的感到不解……還有帶了點驚訝的期待。

    我長大以後，也能夠有這樣真心相交的好朋友嗎？

    他這心思並沒有說出口，只是安倍晴明哪能夠看不出來呢？(陰yin)陽師收起了手中的蝙蝠扇，轉而摸了摸晴明少年的頭頂，帶着一種長輩的包容和慈(愛ài)。「以後你也會有這樣的朋友的。」安倍晴明道，他的表(情qing)是那種篤定的沉穩，仿佛他所說的便是必然的真理。

    他道。

    「我是未來的你，我所擁有的一切，未來的你都會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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