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的口氣太大了

    「你做的未免也太漂亮精巧了吧？」謝夢欣愛不釋手的捧着衣裳翻過來覆過去，眼神都捨不得離開「跟這兩件襦裙相比，我以前穿的倒真像是破衣爛衫了！」

    「你的衣服都是最好的布料、最好的繡娘做的，我這也不過是取巧罷了！」

    雖然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但看見謝夢欣如此喜愛的表現，魏紫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她是絕對不肯貶低自己手藝的。

    「不說別的，就這蘇繡的功底，我所見過的繡娘就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你！」

    謝夢欣仍然是讚不絕口，魏紫聽到她的話，卻是出了一身冷汗。

    「怎麼？沒想到我能看得出來吧？」

    謝夢欣見魏紫沒說話，忍不住狡黠的瞥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說。

    「我雖然不會刺繡，但怎麼鑑賞這些東西還是學過的！你也不用害怕，每個人都有秘密。你為什麼會蘇繡，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就算是你蜀繡、粵繡、湘繡都會，我也沒有什麼可好奇的。」

    魏紫愣愣的看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是吧？你真的都會呀？」謝夢欣敏銳的猜出了魏紫不說話的原因，這下連衣裳都顧不得欣賞了，吃驚的瞪着魏紫。

    不是說好了沒有什麼可好奇的麼？

    人與人基本的信任呢？

    謝夢欣也感覺到自己的反應過激，她乾咳了兩聲，掩飾般又拿起了衣裳。

    「你有這一手，自己都能開一家繡莊了！不說別的，你要是開繡莊，我們家衣服就全都交給你來做了！而且呀，就算你缺錢缺人，我也都能幫的上忙的！」

    看着謝夢欣貌似不在意，實際上卻十分殷切的眼神，魏紫不由乾乾的笑了兩聲。

    「說到這裏，我還真有一件事需要謝大夫的幫助呢！」

    「叫什麼大夫呀！叫我夢欣就好。」謝夢欣不由一喜，迫不及待的問「是開繡莊的事情嗎，我肯定你的繡品會很受歡迎的！」

    謝小姐，難道你忘記自己家也有繡莊了麼？為了一件衣服，大家閨秀的矜持呢？

    「不是的。」魏紫表面上從善如流，心中卻大喜過望。謝夢欣讓自己稱呼她的名字，實際上就是有一些跟她交往的意思在了。

    想當一名優秀的牙婆，有什麼能比跟將軍府的千金攀上交情更讓人欣喜的呢？

    如果有，那就是跟她娘攀上關係。

    「實際上，我一直都想要做一名出色的牙婆。如果夢欣你能夠幫得上我，那就太感謝你了。」

    「你有病吧？」謝夢欣聞言不由一怔，眼神怪異的看着魏紫「你繡藝精湛，頗有想法，又有我的支持。不出幾年，你的名聲在外，說日進斗金也不是不可能！你卻偏偏要當一名上不得台面的牙婆？」

    「我不覺得牙婆是上不得台面的呀！」

    魏紫聽了這些話，卻毫不在意。

    「很多人都覺得，大夫是下九流的行當呢，夢欣不也一直沒有放棄麼？你是將府千金，你都敢做這樣的事情。我反正做繡娘，名聲也不會好聽到哪裏去，為什麼不能依我所想，做一名牙婆呢？」

    「可是，我畢竟跟你不一樣，我是不需要考慮賺錢的問題呀！你家裏還有需要治病的父親，我真的不明白，你既然可以繡的很好，這完全就夠了，為什麼非要當牙婆不可呢？」

    聽到魏紫不敬的話語，謝夢欣臉色卻沒有一點點的改變，她這些話都聽的耳朵要起繭了。況且謝夢欣敢於拋頭露面出來行醫，想法自然也跟世俗之人有些不同。

    因此她倒是沒有看不起魏紫想要當牙婆的想法，只是感覺到不解而已。

    「所以，我是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助！」

    魏紫拼命的眨巴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謝夢欣，可惜她也是拋媚眼給瞎子。

    謝夢欣留戀的摩挲着手裏的衣服，完全無視了魏紫拋過來的眼神「如果你是要當牙婆的話，我也想像不到我能幫你什麼。」

    「其實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沒錯，我確實是很需要錢。當一個繡娘，我可以賺到錢，得到名氣，可是也僅此而已。」

    魏紫卻沒有喪氣，她是一個很執拗的人。打定了主意八匹馬都拉不回來，更何況她此時有跟其他牙婆不同的想法。

    「我覺得，如果我的這個想法真正實施的話，就沒有人願意要其他牙婆手上的丫鬟了！」

    「你口氣未免也太大了吧？」謝夢欣驚愕的看着魏紫，搖了搖頭「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不管是什麼人，這件事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再說了，我覺得做牙婆不是什麼好事情，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其實，我就是想讓家裏貧困只能賣身為奴的女孩子們能過得好一點，並不是單純想要拿她們賣錢。」

    魏紫癟了癟嘴，感覺到謝夢欣的抗拒之後，雖然她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但也難免感覺到有些沮喪。

    謝夢欣聽到魏紫的話，凝眉想了一會兒，才不確定的看着她。

    「我倒是覺得你想要為她們着想的心是好的，我也是因為想要濟世救人才學的醫。但是，我還是沒怎麼聽明白，你想要做牙婆跟她們能不能過得好一點什麼關係呢？」

    「就算不是你，是另外的一個牙婆。被賣的女孩過得怎樣，應該跟牙婆本身沒有任何關係，而是跟她們服侍的主人家有關吧？」

    「你既然想要做好事，可你也沒辦法改變主人家，她們的生殺大權仍然就掌握在主人們的手裏，那你想要做牙婆又有什麼意義呢？」

    謝夢欣仍然不能理解魏紫的選擇，她出身高貴，自然不懂丫鬟們的心態。

    她既然有濟世救民的想法，自然也不會輕視丫鬟們。但是對於牙婆這種靠出賣她人人身自由來謀取財富的存在，她是沒好感的。

    魏紫慧黠的渣渣眼睛，見四外無人在聽，連忙湊近謝夢欣，在她耳邊輕輕說。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一個想法，我覺得無論對丫鬟也好，主人也好，都是極有好處的。」

    謝夢欣半信半疑的瞥了她一眼，才不冷不熱的說了句。

    「說來聽聽。」

    她才不相信，做牙婆還能做出什麼花樣來不成？要是真像魏紫說的那麼好，乾脆她也別在這裏當大夫了，也去當一個牙婆好了！

    魏紫胸有成竹的露出一抹微笑，但見謝夢欣卻沒看她，笑容不由得僵在了臉上。

    她無精打采的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深吸了一口氣，小聲嘟囔着。

    「我就是想要讓她們都簽的時間短一些，最起碼在出嫁年齡之前能夠獲得自由。而且，能夠對自己的生命有所保障。」

    「你想的倒挺美。」

    聽到魏紫的初衷真的不是想要賣掉貧苦人家的女孩來謀私利，謝夢欣的臉色才緩和了下來。她也不想自己剛剛有些好感、想要交個朋友的人是唯利是圖，根本沒有道德良心的。

    但她仍然覺得魏紫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雖然我平時不用丫鬟跟着，對於這裏邊的事情我也算是有幾分了解。」

    「跟牙婆買賣丫鬟一般是用不着主人家親自挑選的，下邊的小管事或者採買婆子就已經辦好了，牙婆是不可能見到主人家的。」

    「如果你賣的丫鬟全部都是簽短約，那麼你第一個要面對的事情就是沒有買家。畢竟，大多數都願意要一些賣終身的。短約丫鬟就算是能被買進去，也是不可能靠近主人家身邊的。」

    「如果這個丫鬟繡功特別好呢？」

    上輩子謝夢欣所說的這些事情，魏紫都已經統統知道了，因此她並不慌不忙，仍然抱着十足信心直勾勾的盯着謝夢欣。

    「那她的身價是要高一些，可對於你所提出的條件而言，也是根本不值。」

    「反正，繡藝好一些，是她們能夠得到寵愛的一個因素，卻不是非她們不可。」

    「若是我自己選擇丫鬟的話，寧可要一個聽話懂事的，也是不願意要你所說的那種。」

    謝夢欣頗有些不以為然，她瞥了魏紫一眼，就低下頭繼續欣賞襦裙。

    她本來就是一個不怎麼依賴丫鬟侍候的千金小姐，自然對魏紫所說的事情不怎麼感興趣。

    原本還以為魏紫真的有什麼能夠解決貧苦人家賣身女處境的大好辦法，沒想到也不過如此，還不及這襦裙對她更有吸引力些。

    「如果，是我這種手藝的呢？」

    魏紫舔了舔嘴唇，眼珠靈動的轉悠着，心中的主意卻是越發打定了。

    而謝夢欣的反應也證實了她的所思所想。

    她猛然抬起頭，仔細的想了想，然後略帶深意的看着魏紫。

    「若是你繡功這樣高的，哪怕不及你，就算是只簽一年約，我也是願意的。」

    「可話說到這裏，我倒想問問。雖然我對這方面不是很清楚，可也看得出來，起碼在蘇繡方面，比你做的好的也並不是很多了。」

    「況且，現在做丫鬟的有幾個不識針線？只不過做的大多都不好，但也有些個能繡花繡草的，是比較受親信的。」

    「你也不想想，能有你這手藝的，哪裏還願意去做丫鬟？反正我們家名下的繡莊我也去過不是一次兩次了，那最好的繡娘繡功都離你差得遠呢！」

    「可做丫鬟也有比做繡娘更大的好處呀！」魏紫見謝夢欣肯定了她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嘴唇上揚，賣起了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