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紅塵，前塵

    但是，系統在關鍵時刻很給力。

    比如身邊這個和她一起，被領一送一的，另一個小丫頭，小芸，未來慕容家的滄海遺珠。

    系統提醒之下，她才想起這個女孩有一個耐人尋味的身份。於是她剛剛用了一個小計謀，讓她也被一起帶回家。

    可是想起上一世，慕容芸對自己做的事情，她又覺得自己在身邊放了一個定時炸彈，多少有些養虎為患的意味。

    商月棠茫然的望着車窗外陌生而熟悉的風景，片刻後沉靜的閉上了眼睛。

    她的人生，真的會因此而不同嗎？

    叮——系統鼓勵：宿主已經選擇了重來，與其猶豫，不如努力。

    商月棠睜開了雙眼，眼神無比堅定。

    沒錯，既然她選擇一切重來，那就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棠棠，我有點怕。」被一同帶回來的小芸輕輕拉着她的袖子。

    「別怕，我們只是要去過更好的日子了，商先生和商公子是不會吃了你的。」她拍拍這個小姑娘的手，想起上一世她曾經做的事情，忍不住一陣牴觸，因此拍了兩下就收回了手。

    她坐起來，徹底睜開雙眼，發現前方坐在副駕駛的商慕言定定望向自己，隨即點點頭，禮節性微微一笑。

    大概是因為身體裏住着二十幾歲的靈魂，小小女娃笑起來竟有幾分神秘的迷人。商慕言一陣臉紅，坐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商慕言才用聽似冷漠的聲音道，「明天開始你就要以商為姓了，確定還要先生少爺公子這樣的叫嗎？」

    「哦，也對，那麼我應該怎麼稱呼呢？」

    商慕言只是想商月棠叫自己一聲哥哥就好了，年幼的少年公子沒想到眼前落魄的女孩子會有這個膽子跟自己叫板，星眸一閃，「你難道沒有一點養女的自覺嗎？」

    他說了句有些傷人的話，打算看她尷尬，服軟的模樣。

    明知道父親會責罰自己，卻就是想看商月棠敗下陣來，慌亂的神情。

    商月棠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暗暗笑了笑，她怎麼不記得商慕言小時候竟然是這麼幼稚的一個人？

    看來6歲的自己，真的是眼瞎。

    不過，有幾個女孩子能拒絕這個面如冠玉的富家少爺呢？更何況，板着手指算算上一世他成年後身邊有過多少個女人，就很清楚這張面孔與生俱來的殺傷力了。

    如果不是後來，那個衛清歡，帶着空谷幽蘭的氣質，住進了商慕言的心裏，只怕他的記錄還會源源不斷下去。

    商月棠淺淺一笑，帶着一股自矜和從容，侃侃而談：「我現在是商家的千金小姐，你對我失禮，我可以不計較。至於我的自覺，就是我不會丟商家的臉面，哪怕是一個養女。」

    商行宇越發覺得這個女孩不簡單。她的自信、她的疏離，都讓他有些意外，又有些說不清楚的失落。

    他並不是要女孩嬌憨地笑，在她身邊諂媚討好地叫爸爸，可是……她太過清楚自己身為養女的立場，總讓他心裏煩亂。

    「到家了，丫頭。」商行宇停車時，意味深長看了一眼獨子，「慕言，你再失禮，我就要你去側園思過了。」

    商慕言低下頭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反常態，總是忍不住去招惹那個小女孩。

    車子停在一棟老宅子前，這個宅子從前是名人故居，商行宇為了慶祝公司上市的時候把房子買在了這裏，花費不小。

    上一世這房子讓商月棠驚艷得窒息，一眼便愛上了那古舊華麗的氣息。

    十幾年後，這房子漲到了天價，商家倒也沒有賣了這棟宅子，一是因為商家不缺這點錢，二是——它成了商月棠冰冷逼仄的囚籠。

    商月棠看着這棟房子，心裏有一陣陣的牴觸。

    她還記得漫天的火紅吞噬自己，那種痛苦的感覺如何包圍着自己。

    這所房子之所以後來沒有被賣掉，是因為她被軟禁在這裏。

    一個義女，狼子野心想要吞併商家財產，又流連夜場隨便和不知名的野男人有了孩子、最後去不知名的小診所引產結果弄得終生不孕，成了商家的恥辱，最後，她在商家踏足娛樂圈時，搞砸了商家一力捧紅的明星，衛清歡的出道記者招待會——儘管最後真正受傷的，只有被硫酸潑到正臉，容貌盡毀的商月棠自己。

    她想到這些，忍不住有些瑟瑟發抖。

    商行宇看見她在後視鏡里臉色蒼白的樣子，「丫頭，你怎麼了？」

    商月棠強顏歡笑，「沒事，我只是……有點冷。」

    一件兒童大小的西裝外套從前面的副駕駛處遞過來，商慕言一臉冷淡，「穿上，凍感冒了還要我們照顧你。」

    那語氣和他的臉孔一樣冷淡，但衣服卻有一陣溫熱氣息。商月棠接過外套，披在身上，微微一笑，「謝謝。」

    叮——系統提問：宿主不喜歡這個地方？

    商月棠拉緊了定做的外套，好像這樣就不會被寒意侵襲，「我……我有點冷。」

    不知道是因為這棟房子給她的陰影太大，又或者是她昨晚真的着了涼所以會覺得這樣冷。

    總之，每靠近這房子一步，她都覺得幾近窒息。

    系統，我不想住在這裏……我討厭這裏……

    叮——系統提示：宿主暫時忍耐，稍後系統會帶宿主離開。

    她微微安心，卻又覺得一秒也不想呆在這宅子裏。

    前一世，她眼中只有商慕言，最後卻落得一無所有，百口莫辯；

    這一世，她清醒了，奈何同樣的軌跡下，她仍舊被迫面對這那些過往。

    然而，她不會再為別人而活，醉心於萬丈紅塵里的酒色財氣，聲色犬馬，她的人生，只屬於自己。

    她定了定神，向前走下去。

    慕容芸緊緊拉着她的手，像一條毒蛇，纏得她呼吸困難。她明白慕容芸的緊張，又羨慕她緊張時，竟然有自己可以依賴——上一世她獨自踏進這座宅邸時，甚至沒有一雙可以拉的手。

    「爸爸……我……」她一口氣沒能提上來，肺部一陣劇痛，一口血吐在鵝卵石的地面上。

    隨後她就記得身邊響起了一聲尖叫，然後失去了意識。

    多麼熟悉的一幕，她忽然想起來，上一世，直到她被迫放權之前，也是常常這樣，累到咯血，然後昏倒在一聲尖叫里。

    一開始，還有人會緊張她，到後來，所有人只覺得是她咎由自取。

    熟悉的痛，熟悉的心酸。

    商行宇抱起商月棠，「蘭嫂，去叫醫生！」

    蘭嫂是商家的女管家兼廚娘，商家人口不多，除了一個保安和兩個打掃房間的丫鬟，並沒有其他傭人，因此精明能幹的蘭嫂負責了最重要的日常開支和廚房，把商家打理的井井有條。

    她的好處就是，從不多問，也從不故作驚慌，差不多是在商行宇吩咐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拿手機了。

    商月棠躺在床上，等到呼吸喘勻，當即開口，「爸爸……小芸的房間，安排了嗎？」

    所有人皆是一怔，只聽商月棠氣息雖然微弱，語氣卻很堅定，「我和小芸都沒有家，踏進商家的門，希望……能……儘快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那樣，這裏才算是自己的家……」

    她握了握商行宇的手，「可以嗎？爸爸……」

    男人的手摸上她的額頭，輕聲安慰，「當然可以，小事而已。丫頭，你不要只顧着妹妹，自己呢？不疼嗎？」

    商月棠並不講話，她望着門口，對上商慕言注視自己的雙眼。

    商慕言側過頭，避開了她的對視，帶着不知所措的慕容芸，「走吧，我給你安排個房間。」

    慕容芸牽上了商慕言的手，從那一刻起，這雙手的主人，就成了她生命中溫暖的來源。

    躺在床上商月棠靜靜看了看慕容芸的神情，不覺微微輕嘆。

    宿命就是宿命，有些事情，即使是重來，也不會改變。

    一切，和上一世那麼相同，又那麼不同。

    那個眼神，不過是比上一世，更提早到來而已。

    商慕言的背影仍然成為了慕容芸一生的仰望，區別只是，上一世她和慕容芸用兩敗俱傷，成全了衛清歡。

    幸好，她有了一雙冷的眼，一顆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