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便是程忠一家。
程忠一家子也都穿的簇新的綢緞衣裳,上面的褶子也和李銀一家子一樣,都壓的有稜有角的。且,程小花頭上還簪了花,和程李氏一樣,臉上抹的一層厚厚的脂粉,嘴也塗的紅紅的,娘兩個一樣浮粉雪白的臉色,真是有些嚇人。
倒是程趙氏這個做新媳婦的,沒有像婆婆和小姑子那樣打扮隆重,跟往常看着沒兩樣,只不過換了身新衣裳而已。
也不知是有鄭修跟着,幾人害怕,還是程忠回去後又教訓了什麼,左右這回程李氏和程小花倒是都規規矩矩的沒有作妖,老老實實見了親。
再下來便是程信兩口子了。
這還是程木槿這近半年來第一次見程信。
雖是因在京城裏聽到的那些傳聞,她早有了心理準備,可即便如此,再見到程信的樣子,她還是略微有些驚訝。
程信瘦的厲害,幾已不成人形。
程家幾個孩子裏,除了程寶桂和程義最像程老爺子以外,剩下的程忠程信程智就都隨程何氏多些。
尤其是程信和程智,就更是像得多。程信更是,不僅個子高高的,很是清瘦,眉眼也最像。可這時看來,他就完全瘦成一根竹竿樣,臉色也青中透着白,兩頰凹陷,雙目無神,且還都是血絲,一副時日無多的模樣。
但當他看到程木槿向他望過來時,一雙無神的眼睛便驀然變得通紅,甚且還流出一行淚來。
「槿兒。」
程信哆嗦着嘴角喚出聲來。
程木槿神色平靜,微微福個半禮,淡淡喚了一聲:「二伯父。」
程信聞聽,青白的臉色立馬變得更加青白,甚且還帶出一些焦黃來,身子也是瑟瑟發抖,若不是身邊的霍氏連忙伸手扶住,怕是就直接栽倒下去了。
程信被這一扶,卻仿佛驀然驚醒了。
他狠狠一甩手,甩脫開霍氏,快速往旁邊挪過一步站好。
霍氏慘白着臉張着手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直到後面不知是誰笑了一下,這才慌忙把手放下來。
她咬牙看程木槿一眼,往前蹭了一步,顫着聲音也喚了一聲:「槿兒。」
這二人真是令人厭煩,連這表情動作都是如出一轍的討人厭。
程木槿心中厭煩,可面色卻是平靜如常,亦是福半禮,喚了一聲『二伯母』。
程信這樣厭棄霍氏,不過是為着當初是她攛掇着,把自己過繼掃地出門的,如今自己災星變鳳凰了,以程信那自私自利的性子,怕不是恨霍氏恨得要死。這便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了,都是一丘之貉而已。且,這番惺惺作態只能令她更加厭惡,之所以還對他們以禮相待,也不過是給人看的罷了。
霍氏臉兒跟以前一樣,抹的白白的能掉粉渣,只是眼圈卻通黑,仿佛多少時日沒睡過,這時候被程木槿這樣一喚,倒是還能強撐着做出一個笑臉來。
她略略又上前一步,伸出手來要拉程木槿。
程木槿動也沒動,只是那樣看着她。
霍氏被那清淡平靜的目光看的一頓,手就又慌忙放下了。
「槿兒。」
霍氏剛剛開口,卻被程木槿打斷了。
「二伯母勤儉持家最是講究克己復禮,之前在京城時多有教導,木槿一直謹記在心。是以,這次見禮便無需見面禮了。木槿年紀老大成親,即便是未給程氏蒙羞,也是讓二伯母二伯父覺得丟臉了。且堂妹亦已嫁為人婦,木槿沒有耽擱她的婚事,很是欣慰。還請二伯母和二伯父但放寬心,日後也不必為木槿操心了。」
不管霍氏是不是要說程雲兒的事,木槿都不想聽。她說什麼她都不想聽。以前都不想聽了,更何況是現今?只是一門不愛見的親戚罷了。
霍氏聞言,白白的臉色立時變了幾變,紅白交錯不停,可即便是這樣,她也還是硬擠出一絲笑容來,還要張嘴。
這時,一旁的鄭修便適時地向前兩步,擋在了木槿身前。
只見鄭侯爺微微一拱手,道:「見過二伯父二伯母,時辰不早了,欽天監定的章程,我和槿兒見過眾人後,便需即刻回京,家母已在家中等候多時,就不在這裏多打擾二位了。」
說罷,輕輕一擺手。
跟着的四順連忙遞過紅封來。
鄭修對着程信那邊微微一點頭。
四順當即又往前一步,捧着紅封遞過去:「二老爺二太太請。」
這,這是……
程信和霍氏的兩張焦白黃臉頓時紫脹起來。
圍觀的眾人也被驚呆,不由面面相覷:哪有晚輩給長輩送紅封的?就是侯爺也不行啊,這不是當眾打臉嘛!鄭侯爺這是有多不待見這二位啊?
可除了眾人,程何氏卻是一愣之後,又忍不住笑出了滿臉花。
老太太是真高興。
那老二兒子是她生的,丟了這麼大臉面,按理說她也該臊得慌,可那也分啥事分對誰,現如今大孫女才是她的心尖寵呢,再加上老二兒子做的那些個破事兒,老太太就也只顧得替她大孫女高興了。